以往也就罢了,林熙棠一人揽了文武之权,又爱提拔寒门士族,所有门阀世家都不舒服。而现在连燕国公都想指着那几个老头子问一声,林熙棠这是招惹赵家的谁了?!
况且当今陛下能让所有人都看走眼,岂是好相与的人物。皇帝过去不和后宫计较,现在却是无需再隐忍谁了,不管会不会让林熙棠掌实权,可光“帝师”两个字就知道,皇帝乐意捧着他。
燕国公如今极为后悔当初没有联合幽国公强硬到底,任由族中老人把持了后院之事。不想送人就不要送,又不是种树,一定要占个坑!
赵阀千年煌煌大族,宣扬家名的是子弟们的悍勇和牺牲,所谓后族不过锦上添花,从来不是立族之本!
燕国公双手平放膝上,坐得笔直如松,一口浊气憋在胸中,无处可吐。
一直背对众人的张伯谦忽然转过身来,缓缓道:“我反对高陵宋氏隔代袭爵不降的提案。爵位世袭不降从来都有条件,个人战力、个人战功、家族战功三者缺一不可,何况帝国柱石的世袭国公。一个宗王的妻族,一个郡主的夫家,何德何能敢破此例。要给年轻人一个保全家名机会的话,降袭后按军功重新升迁即可。”
张伯谦扔下这么一个重磅原力炮弹后,只向皓帝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居然就这么走出殿门径自离开了。
这是刚才议而未决的最后一个提案,张伯谦一直没表态。张宋两阀的矛盾由来已久,诸家主也不奇怪,只是他们本认为通过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因为目前宋阀除了核心领地,已被事实拆分,出来作保的睿王为人向来不错,所谓袭爵不降也只传一代而已,诸家主乐得给他个面子。另外亲眼看着一个门阀轰然坠落,无论哪个世族都多少有些戚戚焉的感觉。
谁知道张伯谦沉默许久后,在这个微妙的时刻,扔下大段话就自顾自走了。
诸家主无一不是洞察入微的老狐狸,当下就有人转头去看燕国公。这么说起来,睿王的母族就是燕云赵氏,而近两年宋阀里有几支巴结赵阀颇为用力。
青阳王此举是落井下石而已?还是张阀和赵阀终于要争一争第一了?
珠帘后的皓帝忽然抬起头来,“既然张王已表态,那诸卿就投票表决吧!毕竟这是世族头一等要务,多年不曾有过了,帝室也不好一言决断。”
诸家主顿时一僵,再是老谋深算,都不由脸上现出些颜色来,他们可能从未有过如此刻般的殷切,希望大秦的陛下能够独断专决。
张伯谦才不管小澜殿里现在是个什么状况,数刻后,他就已到了青阳王府大门口。然而进门后,他的脚步却渐渐慢了下来,最后停在第二重殿宇前的小广场上,就这样站了许久。
久到脚下日光投影偏离了一个明显角度,久到管家的身影从前方长廊匆匆经过,到了开始要张罗晚餐的时刻。
张伯谦像是方才回神,叫住了管家。管家见到他连忙行礼,道:“下午镇国公来了,一直在后殿的小书房里休息。”
张伯谦点点头,举步欲走。
管家问:“王爷,您和镇国公的晚餐摆在偏殿吗?”
张伯谦顿了一顿,方道:“不用了,镇国公晚上另外有事。”说完,一步跨出,身影就消失在重重楼宇中。
张伯谦推开小书房的棱花阁门,毫无意外看到偌大房间里空无一人。
这里没有他的气息。事实上在踏入府门时就已遍寻不到那人的气息。即使天王强大的意识能够找过一个个街区,乃至整座城市,甚或更遥远的荒野,但是又有什么用呢?
书桌上铺开了一张长卷,用过的笔没有洗,随意地架在笔枕上。西窗半开,外面茂盛过头的红棉伸了半支红得耀眼的花枝进来。
张伯谦走到桌前,一笔熟悉的字体跃入视野。
“辜负此时欢宴散,棠棣寂寂不同看。”
长卷右侧压着一方扁长形玉块,玉质古朴,玉色轻明,青白偏黄。伸手摸去,可以感觉到这玉块上下并非一体,是个能够从中间打开的玉匣,竟然又是一件“吉光片羽之兆”。
张伯谦曾向林熙棠要过一个,但拿到手后既毁去了,不料林熙棠又留了一个给他。
将玉匣拿起,张伯谦的神色十分平静,在掌中把玩了片刻,他忽然嗤笑一声,“你留给我的,是你的命运,还是我的?”
ps:“辜负此时欢宴散,棠棣寂寂不同看。”当初在微博上写下这句话的时候,就在构思这个场景,今天终于写到了-。
在微博上发了林熙棠的文字人物卡,有兴趣可以去看一看。<!-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