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exandria!!”
“alexandria!!!”
每一个蕴含变化的音节在那位女歌手的舌尖上鼓动跳跃,经无数次重迭的回响后显得像圣歌般庄严颂典,又似乎在咔嚓咔嚓的机械运作声中掺入了属于无生命造物特有的冷漠和理性。由巨大的钢铁齿轮与裸露的金属轴承构建而成的古老蒸汽机在天上轰鸣咆哮着,神之巨影于光中缓缓降临,祂此时似乎仍没有苏醒的模样,低垂着头沉默不语,一副虔诚圣徒的做派。在祂的头部、躯干与手臂上,缠绕着一根根极其纤细的丝线,看起来完全不足以支撑那宏伟的体量,然而却牢牢地束缚住了祂的身体,一点一点地将祂从漩涡的最深处吊了下来,就像古典时代的戏剧因无法继续处理剧情而选择用舞台机关将扮演神的演员从天空吊下来,依靠神的伟力与威严让故事得以收拾一样。
无论此前的剧情有多么荒诞、敌人有多么强大、故事有多么难以为继,只要神明登场了,一切就会顺理成章地解决。这并不具备任何戏剧上的表演意义,仅是因为当时的人们便相信,神拥有这样的力量罢了,甚至无视戏剧法则、无视剧情逻辑、也无视了一切合乎道德的理由。
“机械降神……”格洛莉亚眼睁睁看着那神伟的巨影就像古典戏剧中的神明一般,被凡人肉眼所看不见的机关从遥远的宇宙吊了下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至覆盖天地,令泰威尔河掀起了猛烈的浪潮,河底的亡魂纷纷逃窜,也令她的眼中失去了光彩,只余下一片黯淡的阴影,喃喃自语道:“de ex acha……”
低沉的话语声被撕碎在风中,淹没在滔滔的泰威尔河深处,遥远的国家大剧院中,那个热情饱满的女高音仍在歌唱,唱至这场戏剧的最高潮,或许也是它的结局——
“alexannnnnnn——dria!!!”
一根根纤细的丝线应声崩断,无力地脱离了那具伟岸的躯体,就像雪花般融化在了光柱的最深处。而后,仿佛是被人从沉睡中唤醒,祂缓缓抬起了头颅。从外观上看祂就像一个布满了齿轮机关与金属管道的巨人,又像是一座用黑铁与黄铜铸造的要塞,祂没有双脚,仅有头部、躯干和一对几乎与躯干同样长度的手臂,黑铁色与黄铜色的肩甲、胸甲和腰部装甲严丝合缝地覆盖了那具伟岸的机械身体,一座座如同尖塔般的蒸汽炉沿着祂的手臂、背部与肩部层迭分布,并以漆黑的金属管道连接起来,最终汇合在背后那座最醒目最巨大的钢铁蒸汽炉上,森冷的排气孔洞中喷涌而出的蒸汽氤氲为白色的海洋,陡然上升的温度甚至让人怀疑在那里面藏着一整座火山的能量。
祂的头颅也像蒸汽塔,但给人的感觉更像某种飞空艇的指挥塔部位,没有类人的五官与表情,唯有不变的钢铁装甲与冰冷的金属管道,在原本应该是眼睛的部位被一道幽深的长方形横线取代了,当祂抬起头时,那道横线中便闪烁起了幽蓝与暗紫色相间的光芒,然后又转化为深红色,并最终固定下来。
在那些如血般醒目的深红色中,格洛莉亚看到的是一种基于绝对理性的衡量,仿佛这宇宙中的每一样事物都在其注视下获得了平等的价值与意义。祂掌握着一切的知识、真理与答案,在祂面前,没有未知或已知的区别,因为无论是未知之物还是已知之物,都是因祂的注视而诞生;同样的,更没有时间与空间的区别,因为这两条河流都将以祂为起始,又流向终焉。
或许诞生于某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又或许是纯粹的无意识的思考……宇宙将诞生在如此巧合的一个瞬间,然后迎来时间、命运、物质、虚无、混沌、秩序、生命、死亡、文明、知识等一切附属之物,无数冰冷的规则构成了这台永不止息运转的创世机械,而祂诞降于此,便是为操控这台机械而生。
祂默默地俯瞰着脚下的世界,游戏在祂眼中或许也与现实没什么区别,一切都不过是物质上的划分,但却是在概念上的同一。祂伟岸恢弘的躯体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降落,脱离了那道贯穿天地的光柱,却并没有落在决斗场上,因为正如天蒂斯所说,祂不是怪兽,而是神明,是历来所有伪神、邪神与构想之神中,或许唯一一个拥有神性的存在。
当祂轰然降落于天蒂斯身后时,原本只是作为背景存在的伦威廷市似乎也猛烈地震颤了一下,漫天的尘土从泰威尔河的两岸扬起,又被推涌的巨浪从天拍落。连接着西敏斯特区与旧市区的英铎西斯大桥在这神伟的机械面前亦显得如此渺小,几乎让人怀疑是否下一刻便会折断坍塌。唯有更加渺小的天蒂斯不容忽视,让人觉得这两者是平起平坐的关系,或许隐约之间,后者的位格还要更高一些,因为自始至终,她面对这位诞降的神明、过去的敌人时,脸上从未露出过除了平静与审视外的其他表情。
“我乃……机械之神,亚历山大……”
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从那座钢铁的堡垒内传来,回荡在所有人的耳畔,令他们陡然间产生了一种自己已被锁定、无论逃到何处都逃不开对方注视的感觉:“观测,完毕,人类……神圣审判的时刻,到来了……”
“现在开始,物质干涉。”
给点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