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稍感慨了几句摩律亚人的神奇预言后，林格问道：“那么，之后呢？如果没有人继承巫师之位的话，那个部落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圣夏莉雅眼中浮现出茫然的神情，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

“恩。”

少女低头，神色间似有失落：“受洗仪式之后，部落中有一些人指责我篡夺了摩律亚人的传承，阴谋窃取了属于他们的知识和巫术，并认为这将成为灾祸降临的前兆，于是他们禁止我继续待在部落中，我那时还听到他们畏惧地称我为……魔女。”

小羊听到这里，不满地咩了一声，同样经历过那件事的它，正为自己的主人打抱不平。而林格听到“魔女”这两个字，顿时就联想到了罗谢尔所说的魔女结社，他连忙问道：“摩律亚人的传说中也有提到魔女吗？”

不多时，林子更深处便传来了追逐与扑腾的响动，那是夜枭正在捕食夜间觅食的老鼠、鼯或兔子之类的小动物。那黑压压的影子掠过林间时，恐怕只有像人类这样体格更加庞大的生物，才能令它主动避让。

他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觉得如果继续思考下去，晚上一定会睡不好觉的，毕竟他可不是爱丽丝那种没心没肺的家伙，无论什么样的事都无法打扰到她玩游戏与睡觉时的心情。

于是便站直了身子，离开倚靠的树干，后背处粗糙摩擦的感觉消失，年轻人对牧羊少女说道：“就先聊到这里吧，该休息了。”

圣夏莉雅眨了眨眼睛：“那，关于哲人和魔女结社的事情，以后再讨论吗？”

“距桑吉尔大巫的离世已有三千年，恐怕连摩律亚人自己，都几乎快要遗忘这个预言了。”

林格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失去了巫师，无人引导，又缺乏凝聚力的部落，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我觉得不需要讨论了。”林格摇摇头：“毕竟我们没有办法求证，况且对我们来说，也是很遥远的事情。”

“恩。”少女轻轻颔首：“这是与精灵之王一样古老的传说了，他们认为是魔女掀起了破灭的灾难，摧毁了他们的故乡，使摩律亚人的先祖失去了肉身与精神的归宿。换而言之，魔女正是造成了他们流浪宿命的元凶，同时，也象征着某种无法抵抗的天灾。据说，摩律亚一族中被誉为最接近精灵之王的大巫桑吉尔曾留下过这样一段预言——”

三千年前的破灭之灾，魔女摧毁了摩律亚人的故乡，桑吉尔大巫留下预言后死去；三千年后老巫师的预言中提到，新生的希望正在到来，并以血受洗，将它托付给了圣夏莉雅。

林格沉闷地说道：“这么说来，摩律亚人与普通人倒也没什么区别。”

那个古老神秘的民族虽然留下过许多预言，掌握着不可思议的占星术和炼金术等知识，但在时代的洪流面前，仍脆弱得不堪一击，譬如当年面对破灭的灾难时那样。

唯有如此，才能解释为何罗谢尔临死前都对魔女结社耿耿于怀，并提醒林格一定要小心他们的存在。

腐草散发荧光，空气中飘浮微尘，朽木下的菌子植物和短柄蕈正借着夜色默默生长，紫色山崖上瀑布注入水潭的声音叮咚作响。枝头忽然传来一声响动，一只夜枭拍打着翅膀，扑棱扑棱地飞远，振翼声在安静空旷的林间袅袅回荡。

圣夏莉雅的话如一道闪电劈开了林格脑海中的混沌，使他一瞬间明白了什么：“伱的意思是，魔女结社的势力已经渗透到了教团联合中去，甚至可能影响着教团方面的一些重大决策，比如——”

茫茫夜色里，舒缓柔和的声音犹如琴弦上流泻出抑扬顿挫的音符，又像是吟颂着古朴悠久的诗篇，逐渐将林格拉入了那个预言中去，魔女降世，审判世人；天地万物，化为乌有。

林格不说话了，抬起头来，透过茂盛浓密的枝枝叶叶，看见夜空深邃得有些透明，星光也显得黯淡。岛上没有钟塔，林格也不喜欢佩戴怀表之类的装饰，因此很难知道具体的时间，但想必已是深夜，再不休息的话，明天可能会没有精神。

圣夏莉雅也清楚这一点，所以用了最常用的那句话作为回答：“抱歉，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