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息怒!”
郑介深知此时此刻显隆帝已经丧失了理智。
但作为内侍监,作为天子的心腹他不得不在这个时候冒着触犯天威的风险劝阻显隆帝。
“以奴婢之见,此时此刻不能捉拿赵洵进京。”
“你说什么?”
显隆帝有些难以置信的盯着郑介,良久方是呼出一口气来。
“奴婢觉得如今不宜捉拿赵洵进京。”
“说下去。”
显隆帝强自压下心头的怒火。
“原因有三。其一,赵洵在奏疏中说魏王殿下谋反在先,他为了稳住局势被迫杀死魏王。这件事肯定是瞒不住的,如果赵洵说谎的话肯定漏洞百出。陛下可以先命人调查事件的真实性。如果真的证明赵洵在说谎的话再抓他也不迟。”
稍顿了顿,郑介接道:“其次,赵洵此子背后有道门,有书院。道门且不去说。但书院方面山长肯定是死保他的。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是赵洵理亏,山长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见显隆帝默然不语,郑介犹豫了片刻,还是继续说道:“这第三个理由,是陛下真旳如此做了,那些御史言官们肯定会群情激奋。魏王殿下向来名声就不好,御史言官们经常弹劾他在封地内胡作非为,不顾民情外出狩猎,踩踏庄稼云云。可以说魏王弄得封地百姓民不聊生。如今魏王被杀,御史言官们肯定拍手叫好。若是陛下下旨捉拿赵洵,这些御史言官们肯定会极力进谏。”
“他们敢!”
听到这里显隆帝彻底绷不住了。
御史言官?这些贱骨头算什么东西?
平日里显隆帝忍着让着,那是因为他不屑和这些只会满嘴喷粪的家伙争论。
但不屑不代表不能,如今显隆帝承受丧子之痛,这些御史言官若是还不知轻重的在他的伤口上撒盐,显隆帝便说什么也忍不了了。
“他们若是敢嚼舌根子,朕便把他们都拖出去廷杖,看看是他们的骨头硬还是朕的板子硬。”
“陛下三思啊,若是您真的这么做了,那百年之后史书上肯定会浓墨重彩的记上一笔,说您杖杀忠臣啊。”
显隆帝这下沉默了。
郑介说的也算是实情。
皇帝最怕的历来都是史官,因为这涉及的不仅仅有你的身前事还有身后名。
沉默了良久之后显隆帝方是叹了一声道:“罢了,就依着你说的,先派人去调查情况。若是真如赵洵所说,朕便也认了。可若是他敢谎报,朕要诛杀他九族!”
此时此刻,显隆帝方是显露出一代帝王的威严。
...
...
沙洲城内,安西大都护刘霖感觉情况有些不对劲。
虽然城外一直有军队驻扎,可是这支军队似乎并没有行动的意思,而是一直隐藏在帐篷里等待机会。
若是西域胡族和凉州叛军是在挖掘地道,想要通过地道进入沙洲城中那可糟了。
从现在的种种迹象来看,这种可能性很高。
在经过一番商议之后,刘霖决定派人出城看看。
结果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刘霖派出的斥候发现驻扎在城外的敌军根本没有十几万,顶多有几千人。
只是他们搭起来的帐篷看起来很多而已。
好家伙。
刘霖得到这个情报后大怒。
原来敌军已经跑路了。
他们一直被蒙在鼓里,简直是欺人太甚!
便在这时他接到了一封来自凉州城经由传送术传来的信。
写信的人自称赵洵,是不良帅冯昊的手下。
刘霖和冯昊曾经在安西共事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后来他们又几经周折转移到了沙洲。
整个过程中,冯昊都表现出了一个男人该有的坚守。
这点让刘霖十分的感动。
若不是冯昊舍生忘死的战斗,安西军是不可能活着回到沙洲的。
冯昊的手下应该也不会差吧?
毕竟好兵都是好将军教出来的。
刘霖展开信仔细的看,可他越看越惊讶,及至最后已经是目瞪口呆。
“什么!西域联军和沙洲叛军径直去了凉州,想要与凉州城的驻军一起攻打长安。魏王的狼子野心被赵洵发现,赵洵斩杀之阻止了这次叛乱。西域联军应该是返回沙洲了,赵洵写这封信是叫我小心。”
刘霖真的难以相信这一切,堂堂藩王被赵洵给斩了?
不管他愿不愿意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
所以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赶快整顿军队,随时准备和西迁的西域军队进行一场恶战。
之前受过的屈辱现如今有机会全部找补回来,刘霖如何能不喜。
他最痛恨这些两面三刀的杂胡,这一次一定要让他们连本带利的还回来。
...
...
把信传送到长安后赵洵的心情很平静。
他一点也不慌张,因为他知道显隆帝不敢把他怎么样。
除非他把凉州城的军民全部灭了口。
否则只要有人作证魏王叛乱,勾结西域胡族欲攻打长安的行为,赵洵就是安全的。
因为他是为国除奸,显隆帝如果要杀赵洵,就是与天下大义作对,会人心尽失。
即便是皇帝在这个世界上也不能完全做到为所欲为。
他会有很多束缚,只能在这个束缚内行事。
显隆帝这厮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应该是最明白了,这种时候不会犯蠢。
赵洵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反倒是有些担心沙洲。
西域联军撤军后肯定是会一路西行,返回西域的。
他们不可避免的会路过沙洲。
这一次他们会动心思吗?
毕竟沙洲是连接西域和河西的门户。
如果能够拿下沙洲,西域人就相当于是在河西扎进去了一颗钉子。
进可攻退可守,对他们而言这一点十分有利。
赵洵觉得他们是禁不住这种诱惑的。
所以十有八九西域胡人会攻打沙洲城。
所以赵洵第一时间写了一封信用传送术送到了沙洲城。
他特地报上了名号,还提起了冯昊的大名。
因为现任安西大都护刘霖和冯昊有旧,赵洵可以借着这层关系让双方之间的距离拉近一些。
就是不知道刘霖在看过信后会不会听信赵洵的话。
...
...
最终显隆帝选择前去凉州调查魏王之死的人是冯昊。
他思来想去也只有冯昊最符合这个身份。
毕竟冯昊乃是不良帅,是赵洵的顶头上司。
而不良人又执掌侦查要案的权力。
涉及藩王之死,其他衙门都不适合插手。
唯有不良人最是稳妥。
可冯昊就郁闷了。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赵洵竟然敢斩杀藩王。
还记得出发前他曾经再三叮嘱赵洵,不要和魏王发生冲突。
当时赵洵是怎么回答的?
冯昊仔细回想,便记了起来当初赵洵说的是不会主动和魏王发生冲突。
这句话就耐人寻味了。
什么叫不会主动发生冲突,这不就是不会先出手发难的意思嘛。
看来赵洵从离开长安的那一刻就意识到了他跟魏王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不可避免要有一场恶战。
赵洵能做的就是不先出手。而一旦魏王先出手了,赵洵就站在了道义的制高点上。
魏王并不是一个省油的灯,这一点作为不良帅的冯昊十分清楚。
魏王在凉州就藩已经有一年,对凉州兵马军队肯定有很强的控制力。
但冯昊没有想到魏王胆敢动谋反的心思。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大周虽然国运衰退,但朝廷的实力也不是区区一个藩王能够比拟的。
凉州地处河西,当地民风尚武,百姓個个骁勇善战。
可那又如何。
河西人丁稀薄,凉州也是如此。
即便满打满算凑出一支军队,人数也就是在几万人顶天了。
靠着几万人就想造反?
魏王真是太想当然了。
不过魏王联合西域联军的举动倒是一步不错的棋。
西域军队至少也有十几万,若是能够借兵西域,凑出一支二十万的大军,对长安还是能够构成一定的威胁的。
至于事情的细节究竟是怎样的,冯昊现在不得而知,他得亲自前往凉州调查一番才能弄清楚。
无论如何,赵洵是冯昊一手提拔起来的。
只要事情真的像赵洵在奏疏中所说的那样,冯昊无论如何也要死保赵洵。
显隆帝肯定不会对此事善罢甘休,但政治有的时候不是仅凭上位者的喜恶,而要讲究多方博弈平衡。
冯昊相信只要他把足够多的证据摆在显隆帝的面前,给他摆事实讲道理,此事一定能够就此揭过。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稳住赵洵。
冯昊在离开长安城之前特地写了一封长信,随后动用传送术传到了凉州。
他相信只要赵洵看到了这封信,一定能够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
...
剑圣魏无忌返回东越之后立即闭关修炼,任是谁来求见也不见。
长安之战,他元气大伤,虽然捡回一条命来,但境界至少跌了三成。
若不能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安心闭关修炼,把这跌的三成境界追回来,莫说天下第二的位置不保,甚至有可能一举跌出前十。
东越不过是弹丸之地,之所以能够存续至今,就是因为有魏无忌这个天下第二的大剑圣坐镇。
本以为他和山长之间的差距不会那么大,可这次长安之行让魏无忌彻底认识到了双方之间的差距。
可以说双方之间的实力差距犹如隔了一条鸿沟一般,完全就不是一个级别。
这不比不知道,一比却是着实吓了一跳。
山长的修为境界明显比当世所有修行者都高了一截,至于其他修行者无非也就是在争一个第二罢了。
难怪魔宗大祭司非要等南蛮和西域的联军抵达长安才肯动手。
实在是因为山长的实力太卓然超群了。
不集合大家的力量,很难对山长造成大的威胁。
最终西域军队未能如约而至,东海妖兽国也爽约。
魔宗大祭司无奈之下选择仓促开战,事实证明这种情况下他们完全就不是大周军队以及书院的对手。
山长只一个人就能分别击溃魏无忌和魔宗大祭司。
至于那个南蛮巫蛊师,更是一个扶不上墙的烂泥。
魏无忌好气,他气自己的实力不如人,更气听信了魔宗大祭司的鬼话。
若是山长中立的话他们这次长安之战还是有胜算的。但只要山长明确的站在大周这边,他们就没有任何获胜的可能。
韬光养晦,努力修炼内功才是王道。
至少短时间内魏无忌不会再去触碰长安方面的霉头了。
伤不起,真的伤不起。
再来一次他能否活着回来都不好说,一旦他死了或者是身受重伤,整个东越国和东越剑阁都会树倒猢狲散,自此覆灭。
要想挑战长安,挑战书院,唯一的办法就是使得自己变强。
魏无忌发誓,这辈子他一定会再回到长安城的。
他再回到长安城的那一刻就是让书院和大周皇族连本带利还回来的时刻。
...
...
北方蛮族退回草原的过程要比想象中的顺利。
因为他们回到草原必经之路上的一个重要据点--朔州方面并没有给予他们太大的阻力。
这当然是因为大周皇帝听信谗言,认为朔州节度使王忠益养寇自重,通敌叛国。
被仇恨冲昏头脑的大周天子下旨将王忠益凌迟处死在长安。
一时间朔州军群龙无首,自然没有了狙击北方蛮族的想法。
这一次作战的结果对北方蛮族来说只能说是差强人意。
虽然他们劫掠到了大量的金银、粮食,可还是很难解决草原干旱的问题。
哪怕是魔宗大祭司也不可能影响老天爷的决定。
祈雨这种事情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
老天爷死活不下雨,便是大祭司也没有办法。
长时间的干旱会让牧草枯死。
接下来牛羊就会因为没有充足的食物而变得消瘦,最后也会活活饿死。
这是一个恶性循环,牲畜能否挨过这个冬天都是两说。
但至少劫掠来的食物可以让草原人活下去。牲畜死了,人活下来就还还有希望。
总比牲畜饿死,人也饿死要好的多。
魔宗大祭司算错了一次,但他知道草原人和中原人之间的战斗远远没有结束,接下来他还有一次机会,那次才是真正决定双方命数的时刻。
...
...
赵洵接到冯昊用传送术送来的亲笔信的那一刻,心情是无比沉重的。
因为他很清楚,这件事闹大了。
原本以为他一切占理,显隆帝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可现在看来他显然低估了显隆帝的无耻。
明明是魏王理亏,赵洵斩杀之也是为了平定魏王的叛乱。
可显隆帝却有倒打一耙的意思。
唯一的好消息是这次前来凉州调查的官员不是旁人,正是赵洵的顶头上司冯昊。
冯昊和赵洵之间的关系不用多说,赵洵是冯昊一手提拔起来的,说是他的嫡系都不为过。
只要赵洵没有谋反,冯昊都肯定会死保他。
所以这次调查对赵洵是有利的。
冯昊乃是二品修行者,前来凉州应该不会太久。
赵洵如今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搜集对自己有利的证据,并防止届时有人忽然跳出来浇他一盆脏水。
凉州的叛乱基本已经得到了平定,那些谋反的军官被斩杀后普通士兵们基本上已经没有了反叛的心思,他们之前的编制被赵洵打乱后重新编营。
这样可以最大程度的避免叛乱再起。
士兵们彼此之间互相不认识,就不可能暗通款曲。
当然,还是要多留一个心眼的。
赵洵请书院的六师兄卢光斗在各个营房中布下了一道符。
这样一旦有人有异动赵洵就能第一时间的感应到。
未雨绸缪,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赵洵此刻是一点也不敢放松。
至少在冯昊抵达凉州之前他不希望再出现什么幺蛾子了。
...
...
终南山,浩然书院。
山长和竹林剑仙姚言坐在二层楼里对弈。
双方不知已经这样对弈过几百盘了。
互有胜负,谁也不能完全压制对方。
论修行境界,山长是当之无愧的举世第一人。
可要说棋艺能和山长比试一番的人可不止一个。
“山长,你说皇帝会对赵洵不利吗?”
落子之后,姚言有些发虚的问道。
“你是担心莺莺吧。”
山长淡淡笑道:“放心好了,他们会没事的。”
被山长说中心事后,竹林剑仙姚言面色陡然一红。
“咳咳,山长真的是料事如神,佩服,佩服。”
“好了,你就不要再拍我的马屁了。”
山长捋着胡须悠悠道:“其实我也没想到小七十二会斩杀魏王,但是这个魏王确实做的太过分了,是该好好教训一番。小七十二虽然用力过猛,不过倒是有老夫当年的几分风采。”
听到这里姚言算是彻底放心了。
山长如此淡定,说明皇帝并不能把赵洵怎么样。
皇帝不能威胁到赵洵,自然也就不可能威胁到莺莺。
“但是这件事远远没有结束。这次北方蛮族之所以南下,之所以号召了这么多的同盟一起来长安,其实是因为魔宗大祭司算到了黑暗之门会在近期开启。”
山长的语调陡然间变得沉重了不少,继而叹息一声道:“所以他们才敢如此肆无忌惮的在我还在长安的情况下进攻长安城。”
黑暗之门?
姚言对这个词有些陌生,刚想发问山长便接着说道:“传说中黑暗之门每五百年会开启一次。黑暗之门开启后,来自另一个次元的人便可以通过黑暗之门来到我们的世界。来的人可能是好人,也可能是坏人,可能是神仙也可能是恶魔。”
姚言闻言,心中登时咯噔了一声。
若真的像山长说的那样,岂不是长安城危矣?
若是真的有无数魔鬼从黑暗之门穿出来,他们该如何应对?
“但是黑暗之门的开启条件很苛刻。首先必须是在五百年这个大节点上,其次必须有一场盛大的召唤仪式。只有这些条件都满足,才有可能打开黑暗之门。而据我所知,这个世界上掌握这个黑暗召唤术的人只有魔宗大祭司一人。”
姚言闻言面上露出了喜色:“如此说来倒也是简单了,只要我们杀掉了这名魔宗大祭司,岂不就是永绝后患了。至少五百年内不会再有人打开黑暗之门。至于五百年之后的事情,就不是我们能够管得了的了。”
姚言的这番话倒也是有几分道理,至今为止,没有一个修行者能够活过五百年。
便是强大的山长也不可能一直活下去。
生老病死,这是人不可避免的一个问题。
修行者也不例外。
如果说只有魔宗大祭司掌握了这个黑暗之门的召唤术,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就是杀死这个魔宗大祭司,永绝后患。
“没有那么简单。”
山长摇了摇头。
“魔宗大祭司的修为也是超品,虽然比老夫要差一些,可你要知道超品要想杀死超品,必须是他跟你对决的时候。如果他不想跟你正面交锋,一个超品修行者是不可能杀死另一个超品修行者的。”
山长的这番话着实把姚言给弄懵了。
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一个超品修行者不可能在非战斗状态下杀死另一个超品修行者?
“换句话说,他可以跑。只要他打算跑,我就不可能第一时间追到他的本体。”
山长叹息道:“我追到的可能是一个幻象,可能是一具分身,可能只是一个躯壳。”
他顿了顿道:“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这...
姚言当然听得明白。
好歹他也是高品级修行者,自然明白打不过就跑的道理。
莫说是那几位超品强者了,便是姚言自己都能做到创造幻象分身,并用这些东西来迷惑对手。
只要做到了这点,即便是再高再强的修行者也无法在第一时间完成必杀。
这就是山长所说的一个超品修行者无法在非战斗状态下杀死另一个超品修行者吧。
魏无忌也好,魔宗大祭司也罢,甚至是那个南蛮巫蛊师首领,他们都属于超品修行者。
他们当然也有足够的能力在短时间内创造出足够多的分身来迷惑山长。
山长要想分辨出这些分身幻象需要时间,而等到山长分辨出来真假他们又能够创造出新的分身幻象。
说白了,这就是一个无限循环的过程。
“那我们现在该做些什么?”
“静观其变。”
山长给出了一个道家人喜欢采取的方式。
“敌不动我不动。敌人若是没有发力我们就静静等着即可。”
山长似乎很有自信。
“老夫之所以担心黑暗之门开启,并不是因为惧怕从黑暗之门走出来的东西。而是因为不知道黑暗之门那边世界的生物,会是怎样的一种行事准则。他们的思维会不会与我们迥异?他们的处事习惯会不会和我们不同?真要打起来,老夫觉得不光是这个世界,便是黑暗之门中的那个世界都不会有敌手。”
“...”
听了山长的这番话,姚言是真的服了。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谁能够目空一切,那一定是山长。
但是山长的狂狂的有道理啊。
因为他就是世间最强者。
其他人绑在一起都不会有山长的统治力。
可以说山长就是这世间的镇守神。
只要有山长在他们就不必过于的惊慌。
“我懂了,只是山长,赵洵和莺莺真的不会有事吗?”
山长闻言白了姚言一眼道:“怎么,我说的话你不信?”
“那倒是没有。”
“若是实在放心不下,你就亲自去看一看。这么大的男人,怎么做事婆婆妈妈的。”
山长哼了一声道:“难怪莺莺有时候会责怪你。”
“...”
若这么评论他的是旁人,魏无忌早就不干了。
偏偏这么说的人是山长,他能怎么样?
只能乖乖的听着。
“要变天也不会有这么快,何况还有老夫在。只要老夫在,这天就塌不了。”
山长霸气侧漏的说道。
...
...
剑南道。
锦官城。
南蛮巫蛊师首领在卜算。
面对着一个龟壳沉思了良久,他方是从神思之中抽离出来。
“大凶之兆啊。”
他刚刚卜算了一卦,从卦象上来看,确实是大凶之兆。
这让南蛮巫蛊师首领十分的担忧。
“难道说不久之后大周军队就会挥师南下收复剑南道?”
他知道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而是很高。
大周如今的国力虽然远远不能跟刚刚立国的时候相比,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不是区区南蛮十几万人的部族能比的。
若是大周皇帝真的下旨动员,很快就能集结起一支几十万的大军。
届时几十万大周军队南下,虽然南蛮部族占据了剑门关拥有天险,但真的守得住吗?
若是剑门关守不住,那锦官城肯定也是守不住的。
剑门关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一旦剑门失守,锦官城失守就也只是时间问题。
作为南蛮部族的首领,作为一名巫蛊师,他知道现在自己肩负了十几万族人的性命。
是死守到底,还是趁着大周军队还没有南下及时撤离到南方的大山之中?
他的一个决定很可能在短时间内决定很多事情。
他必须要仔细权衡,分析利弊。
“或许我得问问巫神的意思。”
南蛮巫蛊师掌握了通灵术,能够和上古巫神进行沟通。
南蛮巫蛊师首领相信值此时机,巫神一定会给予他指引。
...
...
经过一段时间的长途跋涉,冯昊抵达了凉州城。
来到城门下的时候他着实吃了一惊。
只见凉州的城墙上悬挂了不少的头颅。
这些头颅有的已经风干,有的则是半腐,有的则是能够看到骨头。
冯昊强忍住自己想要呕吐的恶心感觉,屏住呼吸纵身一跃便轻松的进入城中。
对修行者尤其是高等级修行者来说根本不需要从城门进入城中,那是对他们修行能力的侮辱。
冯昊进入城中后直朝赵洵所在的别院而去。
如今不仅赵洵在此,以吴真卿为首的钦差慰问团也全都住在这个别院。
想想也觉得可笑。
这个钦差慰问团本来的目的是为了慰问河西军,谁曾想却成为了魏王的送葬队。
冯昊摇了摇头迈步进入了别院。
亮出身份说明来意之后,冯昊径直被带到了赵洵的住处。
赵洵见冯昊来了,连忙上前拱手见礼道:“属下不良人赵洵参见冯大人。”
不管如今赵洵的身份如何,不管他的官位高低,总之冯昊是他的领路人。是冯昊把赵洵带到不良人衙门中的,也是冯昊不断的给赵洵机会,信任他培养他。
吃水不忘挖井人,赵洵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所以在冯昊面前他永远都是那个服从命令的属下。
“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陛下这次叫我来就是调查这件事。”
冯昊环顾一番,确认没有人在偷听,遂压低声音道:“魏王真的谋反了吗?”
“当然,属下也是在亲眼看到西域联军攻到凉州城下才确信了这点。”
赵洵顿了顿道:“当时西域联军就和凉州军混在一起。他们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胶不离,甚至是扎营都在一起。”
见赵洵说的斩钉截铁,冯昊点了点头道:“你有足够的证据吗,人证物证。”
斩杀藩王不论如何不是一件小事。
如果没有充足的证据证明魏王确实是谋反叛国在先,赵洵就会惹上杀身之祸。
“有的,凉州军的士兵中有一些认证,书院的师兄师姐们也可以作证。我这里还有魏王送给西域联军统帅和延沃尔的一份手书,上面加盖了魏王的大印。”
赵洵做事向来都是滴水不漏,这一次更是细心到了极致。
听到这里冯昊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便好了。魏王殿下的尸首在何处?”
“尸体已经装进了棺材,首级还悬挂在城头。”
赵洵如实说道。
“胡闹!”
冯昊听到这里又气又笑道:“速速把魏王的首级取下来与尸体装在一起送回长安。魏王即便谋反那也是藩王,即便是被去除出宗室名录那也是只有陛下才能做的决定。杀人不过头点地,既然魏王已经伏法,你就不要得理不饶人了。”
大周说到底还是一个人治的时代,赵洵也知道他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是极限了。
万一显隆帝真的发起疯了像疯狗一样的撕咬,也不是赵洵希望看到的。
“好,属下这就命人去办。”
...
...
其实赵洵还是针对魏王的首级做过一些处理的。
对一般被斩首的军官,赵洵直接命人将他们的首级悬挂在了城墙上。
而对于魏王的首级,赵洵命人对其做了一些防腐处理,之后涂抹上了一些生石灰,确保首级不会腐化。
他早已经料到显隆帝会命人把魏王的尸体和首级送回长安,所以特地做了如此处理。
正所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显隆帝这个不做人子的狗皇帝若不见到魏王的人头肯定不会死心的。
冯昊作为魏王谋反案的调查人,肯定要尽可能的把证据保留下来,最后再呈递给显隆帝。
对此赵洵也不会要求过多,毕竟他也知道冯昊在此案中是十分为难的。
虽然冯昊有心袒护他,但不好做的太过太明显。
在把魏王的尸体和首级装到棺材里后,赵洵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人死灯灭,这件事也算是尘埃落定了。
既然来查探详情的是冯昊,就证明了显隆帝不会过多的针对赵洵。只要不再闹出什么幺蛾子,这件事应该就可以翻篇了。
时至今日赵洵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显隆帝父子欺人太甚。
魏王的人头便算是对显隆帝的一个警告,告诉他以后不要太过嚣张,否则下场和魏王没有什么区别。
赵洵是最擅长秋后算账的,别管你是天王老子还是陆地神仙,该清算的时候一样都跑不了。
...
...
和延沃尔单手挽着马缰,望着不远处的沙丘神情很是严肃。
自打凉州变故以来,他便决定和群龙无首的凉州军分道扬镳。
西域联军要想返回西域,首先得沿着河西走廊一路西行。
他们只有穿过瓜州、沙洲,才能最终出关返回西域。
如此将不可避免的和沙洲军、安西军起冲突。
这是和延沃尔眼下不希望看到的。
因为在他看来,眼下的西域联军早已经没有了士气。
一支没有士气、没有心气的军队何谈去战斗?
胜利可以掩盖很多东西,可以让矛盾淡化,可一旦失利,矛盾就会接踵而至。
眼下尚且不算是太明显,可一旦这支军队受到安西军、沙洲军的阻击,矛盾就会彻底爆发。
所以和延沃尔必须小心翼翼的率领这支军队撤离,尽可能的避开安西军、沙洲军的伏击。
只有他成功的把这支联军带回西域,休养生息一段时间,才能把矛盾彻底缓和。
不然他就将成为西域的罪人,甚至被当做替罪羊抛出来。
和延沃尔知道一个人犯了众怒是什么下场。
人和野兽其实本质上没有太多的区别,都会趋利避害,都会把责任往别人的身上推。
只不过人有的时候表达的更加冠冕堂皇罢了。
“快到沙洲地界了。”
和延沃尔望着茫茫的沙漠,心情极为复杂。
缺水是他们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
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找到水源,接下来他们将面临很尴尬很现实的问题。
在沙漠之中缺水比断粮还要可怕。
人在极度缺水的情况下会出现虚脱,甚至会出现幻觉。
这种情况下,甚至会把自己身旁的袍泽视为敌人。
和延沃尔知道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他派出了数百人去侦查水源,务必要在第一时间找到一个结果。
...
...
“禀报大都护,在距离沙洲城外两百里处发现了西域叛军的踪迹。”
沙洲城中,刘霖的一名亲兵单膝跪地,双手抱拳禀报道。
“好,真的是太好了!”
听到这个消息刘霖别提有多兴奋了。
一直以来他都想要对西域叛军复仇。
正是西域叛军的突然倒戈使得他们不得不退出安西都护府,来到沙洲。
也正是因为西域叛军和凉州叛军的相互勾结,使得沙洲城中一夜之间燃起了熊熊大火。
若不是他们及时做出应对驱逐了叛军,怕是现如今沙洲城也已经落入到了敌军之中。
可以说刘霖和安西军在西域叛军手中吃足了苦头。
刘霖想要报仇,想要让西域叛军也尝一尝被人算计的滋味。
血债血偿,有债必偿。
这是刘霖处事的准则。
“传令下去,全军出击,我们要在他们沿线伏击,这一次一定不能把这些西域杂胡再放跑了。”
“遵命!”
亲兵立即抱拳领命道。
...
...
安西军的执行力还是相当高的,在刘霖的一番号令后立即集结完毕。
刘霖在誓言中明确表示这一次他们要让西域叛军把在他们身上拿到的东西连本带利的还回来。
所以他们一定要主动出城伏击。
这样他们将占据主动,即便西域叛军想要绕路跑路他们也能够在第一时间做出应对。
“本将军已经跟沙洲军的统帅说过了,他们会驻守在沙洲城中。这样即便情况有变他们也能够根据具体的局势做出针对性的布置。”
稍顿了顿,刘霖继而接道:“大家都是有血有肉的男儿,都明白知耻而后勇的道理。我们安西军没有一个孬种。那些西域叛军趁人之危夺走了安西都护府的荣耀,我们要不要把它重新夺回来!”
“要!”
“要!”
“要!”
“西域叛军他们人困马乏,已经是强弩之末。我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给予他们致命一击。”
“杀杀杀!”
“报仇,我们要报仇!”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杀了他们报仇!”
“是时候展现安西军真正的力量了!”
“这一次必须要狠狠给他们点颜色瞧瞧,叫他们看看谁才是真正的西域霸主!”
“我们都听大都护的,大都护您就吩咐吧。弟兄们一定会遵命照做。”
“对啊大都护,您一声令下,弟兄们莫敢不从!”
“弟兄们就等您一声令下了!”
刘霖见群情激昂,一时间心中十分兴奋。
“好,弟兄们都是好样的,不愧是我安西军的热血男儿。”
他双手向下压了压,示意众将士稍安勿躁。
等将士们安静了下来,刘霖方是清了清嗓子道:“我们即刻出发,前往沙洲城外伏击,这一次我们要把失去的东西全部夺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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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之中忽然起了沙尘暴,这对于西域联军来说着实不算是一个好消息。
因为他们很清楚在茫茫沙漠之中爆发沙尘暴意味着什么。
他们没有任何可以遮蔽躲避的地方,沙尘暴可以将他们彻底淹没。
“快,快将马匹、骆驼围成一堵墙,躲到这堵墙里面去。”
和延沃尔几乎是声嘶力竭的下令道。
他很清楚这是唯一对抗沙尘暴的方式。
虽然仍然不可避免的会有人被卷走,但已经可以最大限度的减少损失。
虽然西域联军此刻各方心态已经出现了问题,但是在生死存亡之际他们也知道没有置气的必要。
和延沃尔所说的确实是当下最合适的选择。
他们遵命照做可以最大限度的减少损失。
很快,十几万大军便将他们能够用到的所有马匹、骆驼围在了一起。
所有人钻进了这些马匹、骆驼围好的空间内以躲避风沙。
沙尘暴肆虐着,天空中几乎都是一片沙尘,完全看不清楚东西。
这些西域士兵们畏缩在一起,报团取暖。
就连和延沃尔自己都感受到了恐惧。
这是发自内心的恐惧,这是来自于心灵深处的恐惧。
因为他很清楚,如果沙尘暴继续这样下去,只用半天就能够把他们全部吞没。
“神啊,请保佑我们吧,不要用这种方式惩罚我们了。”
和延沃尔在心中默默祈祷,祈祷神能够听到他的声音。
但他听不到神的回应,能够听到的只有沙沙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