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6章 亮光(2 / 2)

寒门祸害 余人 2574 字 27天前

海瑞来到离府衙不算太远的徐宅门前,向着门房直接说明要面见徐璠,门房当即关门通禀,过了一会管家出来领他进入宅子。

徐家确实是子孙繁茂,徐阶的大儿子徐璠生了十一个儿子、次子徐琨生了七个儿子,而徐瑛生了五个儿子,另外徐阶的三兄弟亦是子孙繁茂,致使徐氏一族已经有一百多男丁,已然是松江的泱泱大族。

妻妾成群和子孙繁茂不足以说明而今的徐家,最让人瞠目结舌还是那惊人的田产,名下已然拥有了几十万亩良田。

松江位于东南的核心区域,一亩良田可胜偏僻地区十亩之多,何况这些财富还能如同滚雪球般继续壮大,故而徐阶的富已经是超乎想象。

严家的宅子兴建在京城,但徐阶无疑比严世蕃更有头脑,却是默默地扩建着自家宅子,营造着一座低调但奢华的宅子。

由于早年是徐琨和徐瑛打理,这里栽种着大量的名花异草,亦是搬运过来不少奇峰怪石,让这座宅子处处呈现着靓丽的风景。

只是最值钱的地方还是当属徐家的藏书阁,那里是徐阶所收集的珍稀字画和孤本古籍,里面不突破价值连城的传世之物。

海瑞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徐宅,只是看到这里奢华又内敛的院落,亦是惊叹于徐家人当真会享受。

徐璠从京城归来后,亦是乐意于做一个土霸王,每日过得精致的生活,偶尔还会到青楼那里玩耍一宿。

由于最近的雨水比较多,亦是影响他出去游玩的心情,正躺靠着软塌用佛山的挖耳屎棒掏着耳屎。

海瑞不是一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人,当即便是说明了来意。

徐璠显得神色倨傲地打量着面前的海瑞,却是皮笑肉不笑地道:“你要借粮?”

“不错!我以松江知府的名义担保,这粮秋收后定然如数归还!”海瑞心知现在是有求于人,亦是一本正经地重申道。

徐璠掏出一勺耳屎后,便是朝着海瑞所在的方向一吹,然后吐出两个字道:“不借!”

“若是不借的话,那便卖粮给松江府衙,我能以每石一两五钱的价格收取一万石!”海瑞的眉头微微蹙起,当即抛出第两套方案道。

正是这一年,他遭到执政以来最大的灾情,亦是犯下了执政以来的最大失策。

面对着今年的梅雨季,他不愿看到城中的百姓吃高价粮,亦是早早打开常平仓放粮平仰米价,让城中的百姓吃上平价米。

只是这些常平仓的米粮陆续放出去,虽然达到一些平抑米价的效果,但松江城的米价很快又重拾涨势。

特别是到最后,哪怕他标价是每石一两五钱的价格出售,比去年同期的价格翻了一倍多,但仍旧没能制作米价上涨。

事后他调查才发现,虽然一些松江府的百姓买到价格比较低的常平仓米,但很多米行的职工前来排队吃掉他们放出去的米粮,致使很多常平仓米流入了那位奸商的手里。

偏偏松江又遇上了这一场台风,这些奸商可谓是囤积居奇,借着这一场台风更是直接炒起了米价。

正是如此,松江府衙现在不仅缺少赈济灾民的米粮,亦是没有能够抑制松江城米价飞溅的米粮。

徐璠又是继续掏耳屎,却是态度仍旧坚定地道:“我们徐家可没有一万石的粮食卖给你!”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们家有多少粮,当真以为能瞒得了本府吗?城中四大行的米粮亦是从你徐家进货,甚至他们不过是你们徐家的卖米人罢了!”海瑞的脸色一正,当即便是撕开徐家虚伪的面具道。

徐璠掏出耳屎捧,脸色略微不善地道:“海刚峰,这话可不要乱说,我徐家跟四大行业只是合作关系!现在我们徐家跟米行合作多年,双方早已经定下了合约,让总不能逼着我徐家做出背信弃义之事!”

“我不知道你们徐家跟四大米行是什么关系,但徐阁老知道松江的灾民连粥都吃不上,我不信他能坐视不管!”海瑞指着灾民的安置区,便是直指要害地道。

之所以自信满满而来,便是知道徐家可以罔顾灾民的死活,但却不可能不顾及徐阶的名声。只要自己以此为要挟,徐家必定还会借粮给自己,甚至会将米粮乖乖地卖给他。

徐璠又是将耳屎捧塞回耳中,显得戏谑地望着海瑞道:“自然,所以我们徐家会建粥棚施粥,让灾民有粥可吃!”

“你们徐家此举分明是沽名钓誉!”海瑞听到徐璠竟然打这个主意,不由得气愤地指责道。

徐璠掏出一块耳屎,却是洋洋得意地道:“那又如何!若不是有我徐家,凭你跟王弘海这点能耐,那些屁民就得通通饿死!”

“咱们走着瞧!”海瑞看不愤徐璠的嘴脸,当即便是拂袖而去。

徐璠面对着生气离开的海瑞,却是满脸不屑地道:“不过一个小小的举人官,有朝一日老子定要摘了你的乌纱!”

虽然台风已经过去,但人性的丑恶亦是彰显出来。

有鉴于松江府衙在常平仓上的失策,又恰好遇上两重灾害的重击,松江城的米价继续飞涨,很快便达到了三两一石。

虽然这个价格不算多么离谱,但很多松江百姓为了活下去,已然又得卖田卖女,而田产和子女又将成为富有阶层的“财富”。

在这一片土地中,徐家带领着诸多富户宛如贪婪的群狼般,正是吞噬着这里普通百姓的财富。事后,仅仅是假惺惺地给予灾民一些清水粥,扮演着他们大善人的角色。

只是面对着日益飞涨的米价,海瑞的心里很是自责,发现自己固然有着刚直无私的一面,但论执政智慧和斗争经验却远不及初入官场的林晧然。

正是在六月最后一天的夜里,一个念头在他的脑海疯狂地滋生。而后海瑞离开了床铺,一个人悄悄来到了书房,从书架上拿出一份空白的奏疏,便是挑着灯在上面认真地写了起来。

在很多时候,一个人的力量终归是渺小的,宛如是走出一条漆黑的小道中孤单的人。但如果他能够坚定不移地走下去,或许能看到前面的亮光,或许改变很多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