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达成共识后,事情便是定了下来。
张居正原本想要上前执笔,林晧然淡淡地瞥了一眼林晧然,然后对着高拱道:“高阁老,有劳你来执笔了!”
“好!”高拱根本不懂得什么谦让,当即便是大声地道。
张居正亦是无奈地站在那里,他一个小小的从五品侍读学士原本就没有资格参与到草拟遗诏的事情中来,这次能够过来不过是徐阶想要利用于他而已。
若不是林晧然出来阻止此事,纵使他借此混得草拟遗诏的功臣,但按着这上面遗诏的内容,对这个大明王朝恐怕亦是一种危害。
高拱是地地道道的词臣,这按着所制定的思路写一份遗诏自然是手到擒来的小事情。
在写到“盖愆成昊端伏,后贤皇子裕至。仁孝天植,睿智夙成。宜上遵祖训,下顺群情,即皇帝位。”之时,他有意放慢了一些速度,毕竟这涉及到他门生裕王继承大统的合法性。
跟着内阁票拟一般,这份遗诏少不得那个玉玺,只要黄锦用沾着朱砂的玉玺向上面一按,这道嘉靖遗诏便顺利出炉了。
却是这时,一声悲切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令到在场的人不由得大惊失色,很多人这才想起嘉靖还没有死透呢!
乾清宫,这房间的温度已经骤然上升,空气亦是弥漫着一股檀香。
龙床上,嘉靖的肚子发出咕咕作响的声音,整个身体出现痉挛反应,嘴角溢出了一丝黑血,整个人显得极度痛苦的模样。
郭朴等人匆匆赶到这里,当看到嘉靖这个痛快的模样,虽然他们都已经得知嘉靖的大限便在今日,但脸上还是难掩惊讶。
这位孜孜不倦寻求长生的嘉靖帝并没有得偿所愿,神御阁、太清阁、清虚殿、玄雷居殿、西海神祠、洪应殿、太玄都殿、姑馀殿等等神灵没有庇护于他,紫宸新殿的丹药同样没有效果,各地的长生祠更没有给这位皇帝带来长生。
这一位不惜搜刮民膏民脂进行修道的帝王已然是逃不过生死病死,瞧着他这一副模样,生命无疑是来到了最后的时刻。
却不知是该欢喜还是该悲伤,这位糟糕大明王朝四十五年的皇帝终于走到了尽头,大明百姓不用再为满足他的修道和工程的私欲而背负沉重的税赋了。
“皇上……”
正是这时,一声悲切的声音骤然响起。
郭朴等人定睛一瞧,竟然是当朝首辅徐阶。却见跪在地上的徐阶如同丧父般,眼泪和鼻涕一下子都涌到了脸,声音更是响彻整个乾清宫。
跪吧!
郭朴等人交换了一下眼色,知道这个时候是要卖弄演技的时候,亦是跟着徐阶纷纷地跪下。
郭朴和李春芳都是官场的老人,在听到徐阶哭天喊地的声音之时,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痛心事,亦是跟着哭了起来。
林晧然跟着跪了下来,只是听着徐阶等人哭天喊地声音,发现自己的道行还是远远不如徐阶等人。便是一狠心,他暗暗使劲狠捏了一把大腿肉,痛得呲牙咧嘴,这才进行了状态。
“皇上!”
正是如此,五位重臣宛如是天底下最忠心的臣子般,在看到皇上大限将至之时,亦是表现出了他那份忠诚。
这哪是要飞升,分明是要死了!
嘉靖原本被诊断是闭了五识,只是腹中的搅疼还是让到他有了反应,眼睛亦是痛苦地睁开,却是感到周围很是陌生。
不过他知道这已经不重要,身体的痛楚和呼吸的难受让他明白自己的生命已经来到了尽头,自己所追求的永生终究没有到来。
只是他并没有后悔,他已经执掌这个王朝四十五年之久,将那些自命不凡的官员打造成奴才般,这个王朝一直按照他朱厚熜的意志运行,一切都值了。
若说有什么遗憾,那便是到头来仍旧是一场空。
他这些多年的追求,到最后仍然无法打动神灵,却是跟着那帮贱民般逃不过生老病死,成为这世间轮回的一杯尘埃。
嘉靖的目光流离,呼吸越来越难受,知道他其实被徐阶给骗了。只是看到突然出现的一个女人的脸,眼睛却是流露出一丝惊恐之色,嘴唇微微地颤抖着。
记忆仿佛突然如闸门般打开,他猛地想起二十多年前,他便是躺在这张龙床上,突然被一帮宫女紧紧地勒住了脖颈。
这……这是杨金英?
嘉靖看着这一张原本模糊不清的脸蛋,但却是渐渐变得清晰起来,不正是那个当年意图谋害自己的宫女头领吗?
不过,杨金英不是已经死了吗?她跟一起意图谋害自己的十六名宫女被自己用最残忍的刑法凌迟处死,她不该还出现在这里啊!
“皇上!”寿妃看到嘉靖这个惊恐的反应,却是不明真相地继续凑上前并悲痛地喊道。
不要,不要过来!
嘉靖看到杨尚英离自己越来越近,心里的恐怖更甚,呼吸越来越急速,很想将这个该死的宫女赶走。只是他的喉咙却是无法发出一丝声音,浑身更是一丝力气地没有,根本无法将这个宫女赶走。
“皇上,你不要吓臣妾啊!”寿妃能够坐上这个位置自然有几分本领,亦是扮演一个深情的妃子继续哭诉地道。
噗!
嘉靖看到更加靠近的杨尚英,嘴里喷出一口黑色的鲜血,眼睛仍旧带着一抹惊恐之色,只是两腿一蹬,当即气绝身亡。
嘉靖四十五年十二月十四日,午时,景阳钟响,帝崩于乾清宫,享年六十周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