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帝王权术,他一直有意平衡于朝堂,而林晧然不仅是旗帜鲜明的改革派,更是立场坚定的“倒徐”派。
至于杨博,历来是跟徐阶穿同一条裤子。现在他想要清查晋商,清查晋商跟白莲教和蒙古做了什么勾当,林晧然无疑是最为合适的人选。
“臣遵旨!”林晧然要的便是这个结果,当即杀意腾腾地回应道。
他知道这份不是什么好差事,甚至手里很可能会染上很多人的鲜血。只是想着九边受苦受难的百姓,想到地锦堡被血屠的惨况,却是知道此事是非做不可。
正是晋商为着俺答源源不断地提供物资和技术的支持,这才令到俺答不断在草原壮大并顺利称霸蒙古,进而对大明的边防形成更大的压力。
不论是为了九边百姓过上安定的日子,还是为了整个华夏民族的将来,他都需要对晋商痛下杀手,斩掉晋商向俺答的输血行为。
“皇上,林阁老对晋商素来有偏见,对臣亦有私怨,还请另择人选!”杨博犹豫了一下,却是硬着头皮地请求道。
不管是出于对林晧然能力的考量,还是林晧然的立场,却是知道要阻止林晧然主导这个事情,不然事情恐怕会后患无穷。
“杨尚书,皇上圣明烛照,选人用人岂容你质疑!纵使有所徇私,那亦可待结果出来再论,而非再三阻挠!”郭朴突然出人意外地站出来指责道。
这……
杨博扭头望向郭朴,眼睛闪过一抹震惊之色。
林晧然亦是微微地感到意外地望向了郭朴,亦是没有想到郭朴在这个时候会站出来帮自己一把。
别看郭朴现在跟自己联盟,但郭朴和杨博的关系亦是比较亲近,甚至高拱一直试图以“新北党”来拉拢杨博。
当然,杨博对郭朴和高拱一直并不感冒,对高拱所提出的“新北党”一直不屑一顾,更是亲近于徐阶,从而稳固整个山西的利益。
徐阶看到郭朴站了出来,仿佛看到郭朴朝着杨博的头部重重地砸下一块大石头般,不由得暗暗地摇了摇头。
嘉靖原本还有所顾忌,但听着郭朴的话后,显得面沉似水地打量着杨博淡淡地道:“杨尚书,你就不用再操心朝堂之事了,回家好好地反省吧!”
这……
黄锦听到这番话,不由得同情地扭头望向杨博。明明就是一尊泥菩萨,偏偏还不自知,这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其实倒不怪杨博一再地站出来阻止,而是他知道这里的水有多脏,哪怕只有两成的机会,他亦是不得不选择冒险。
杨博原本还寄望于徐阶能够帮他一把,只是扭头望过去之时,徐阶整个人宛如老僧入定般,只是眼观鼻、鼻观心。
看到徐阶已经不打算淌这趟浑水,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此次是真的败了,却是只好恭敬地回应道:“臣遵旨!”
朱孝希看到事态发展至此,心里头却是暗自一喜。
虽然他的政治天赋不高,但却是知道这位吏部尚书已经是走到头了。一个有污点的吏部尚书还惹得皇上勒令闲住在家,哪怕林晧然不出手,那帮擅于政治投机的科道言官必定咬死杨博。
嘉靖的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连同黄锦都发现了异样,而他便是轻轻地抬手淡淡地道:“你们都退下去吧!”
“臣等告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徐阶等人显得恭恭敬敬地施礼,而后站起来离开了这里。
外面的天空仍然阴沉沉,秋风摇曳着不远处的树木,宫道两旁平添几分萧索。
徐阶一行人走出了万寿宫,沿着那条平铺的宫道向着无逸殿的方向走过去,只是众人的心情是或喜或愁。
杨博明显像是失了魂般,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政治生命,脸上已经没有了昔日的傲狂,却是一个人落在最后。
林晧然跟着朱孝希告辞,而后回到无逸殿,郭朴突然对林晧然进行邀请道:“若愚,到我值房坐一坐吧!”
“甚好!”林晧然想着对方刚刚帮了自己一把,亦是毫不犹豫地点头道。
除了首辅的值房宽大一些,其他阁老的值房实则都差不了多少,而郭朴的值房亦是显得极为普通,而桌面上亦是多了几分奏疏。
徐阶亦是不可能将两京十三省的奏疏都攥在手里,而今郭朴是排名第三的阁老,又不像林晧然兼任兵部尚书,故而亦是分得了一点票拟权。
阁吏送来了茶水,两人则是面对面地坐着。
郭朴捏着茶盖子轻泼着茶水,便是开门见山地询问道:“若愚,现在杨博被勒令闲住,你觉得杨博此次能否继续留下来呢?”
“杨尚书跟晋商瓜葛太深,且晋商恐怕不止常祝一个白莲信徒,他留下的机会不到两成!”林晧然没有将话直接说死,而后意有所指地道:“若是言官不依不饶,那么这两成亦是没有了!”
倒不是他麻木自大,而是杨博如今被闲住,那么证明已经失了皇心。哪怕是徐阶,亦是不可能死保,毕竟白莲的事情是谁沾谁倒霉。
徐阶刚才为何不站出来庇护于杨博,正是这个事情涉及到白莲,以他那种小心谨慎的性子,自然是小心能驶万年船。
只要他跟郭朴在背后推波助澜,那么杨博可谓是在劫难逃了。其实杨博纵使逃出此劫,但随着对晋商的深入调查,杨博亦是难逃一劫。
郭朴喝了一口茶水,显得一本正经地继续询问道:“若愚,若是杨博离任,那你以为谁有机会接任呢?”
“此事恐怕要看徐阁老,而徐阁老想必会推举刑部尚书黄光升或吏部左侍郎毛恺了!”林晧然喝了一口茶水,显得无奈地回应道。
虽然他亦是想指染吏部尚书的宝座,但他现在是兼任兵部尚书的阁老,而今又主持清查晋商的大案,却是完全没有机会兼任吏部尚书。
郭朴将茶盏轻轻地放下,认真地望着林晧然道:“你以为肃卿比之如何?”
此言一出,一条狐狸尾巴亦是随之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