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暹将送到嘴边的酒杯轻轻地放下,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
他担任两淮都转运使已经多年,如何不知京官食盐的弊端,更是曾经亲眼地看到这些京城官吏押着几艘大船离开扬州,深知此举对盐法的害处。
只是他仅是一个从三品的地方官员,哪里敢去触碰京城官员的事情,对这种事情历来都是眨一只眼睛和闭一只眼睛。
却不仅是他如此,去年的董份和前年的鄢懋卿都没有触碰,这便证明这事情牵涉甚广。
现在这个难题摆到了这位新任的钦差面前,虽然这位钦差大人没有冒天下之大不韪停止京官食盐,但是采用了更加巧妙的方式来解决这个弊端。
一旦京官食盐需要通过两淮都转运使司衙门开具盐引,那一切都会透明化。南下的官吏从盐场提取多少盐,便要押送多少盐回京,再也不能恣意大量采购并贩卖谋利,从而掐断了这一条利益产链。
其他在座的官员想到了林晧然此法的高明之处,亦是纷纷进行点头,对林晧然再度是刮目相看,更是看到了林晧然身上想要做事的那份决心。
凭心而论,像林晧然这种真正做事的大明官员并不多。正是林晧然昔日返回广东主持开海,这才有了今日的岭南之新貌,更有了大明贸易的繁荣。
酒席的气氛悄然地发生着变化,若说先前很多官员对林晧然是剑拔弩张,但此时却是多了几分善意,甚至有人为着林晧然所折服。
林晧然仍是最冷静的那一个人,对于京城食盐的问题其实早有研究,当下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只是他明白此行不是要标榜自己多厉害,更重要的事情还是要在扬州这里扎下一个根,让底下能有一帮为他所用的官员。
他将余长庆的震惊的表情看在眼里,便是似笑非笑地询问道:“余推官,却不知本官此法可妥当?”
“钦差大人深谋远虑,下官佩服!”余长庆倒还是保留着几分热血,显得由衷地拱手道。
他之所以甘愿站出来挑事,一来是受李瑜在背后唆使,二来则是他对历任巡盐御史的不作为最已经烦恼透顶,却是带着一些意见成分。
林晧然认真地打量着他,却是突然询问道:“余推官能够指出此弊,亦当得起忧国忧民之官员也。若是余推官以为本官此法尚可,那今日你我便一同起草奏疏,上疏朝廷请愿,如何?”
啊?
陈暹等官员听到这番话,纷纷震惊地扭头望向了林晧然,眼中却是夹杂着惊讶、不解和羡慕。
林晧然现在是受皇上的遣派前来扬州整顿盐政,京城又有着担任吏部尚书的岳父支持,若是他现在提出这么一个请求,朝廷必然会采纳。
一旦这个新例被朝廷通过并实施,对林晧然这种京城高官并没有多大的影响,但对余长庆这种地方小官员的履历却是光彩的一笔。
林晧然现在要余长庆一起署名上疏,这简单是给予了余长庆天大的恩惠,有着这出彩的履历,其仕途必然变得更加顺畅。
余长庆自然知晓这是一个天大的恩惠,却是有些汗颜地拒绝道:“虽是下官提出京官食盐之弊,但此法皆由钦差大人所思所虑。下官何德何能,焉敢居此大功!”
咦?
扬州府通判陈凤鸣和江都知县马出圆颇是意外,便是疑惑地望向了余长庆。
李瑜听到余长庆拒绝,脸上当即挂着嘲讽的笑容望向了林晧然。
“此事是由陈推官提及,故而本官才有此想法,此乃你我二人合力的结果!不过陈推官想要跟本官避嫌,怕人说你跟本官一道人,那本官便不会勉强!”林晧然做了一个解释,然后话锋一转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