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大明并没有太强的隶属关系,只要你底气够硬,可以学着“海笔架”不给上官面子。
汪柏在担任按察副使和巡海道副使的时候,就没有理会上司按察使丁以忠的反对,公然代表官方同意佛郎机人入驻于濠镜中。
而后,靠着从佛郎机人那里得到的“龙涎香”,直接晋升为从二品广东布政使兼巡海道副使,在品阶上还高于原来的上司丁以忠。
汪柏在客厅会见了林晧然,对林晧然已经没有了恶意,但亦谈不上什么好感,毕竟这人在莲花茎设关并没有请示他这位上官。
对于自己的权威,他向来都看得很重。若是人人都无视他这位布政使,那他的面子何存?还如何领袖这一大帮广东官员?
“我记得朝廷派你回来,是指明要你在雷州府开海的吧?”汪柏在喝过茶后,却是单刀直入,摆明是要对林晧然进行问罪。
事情确实是如此,朝廷当初就是要规避风险,而林晧然亦是靠着这种风险最低的开海方案才得到状元,并获得了文魁之位。
若是他现在要回到广州城开海,那就改变了朝廷的初衷,亦是一种逾越之举。
林晧然却是轻轻点头,显从容地应对道:“不错!只是雷州府的商业不兴,很多商品还得依赖于广州府,故而我已经奏请朝廷,让朝廷允许开通濠镜到雷州的航线。”
汪柏的拳头无疑是打到了棉花上,但没有过分失望,又进行质问道:“你跟朝廷申请开通这条航线没问题,但没必要在莲花茎设关吧?”
林晧然当即一愣,显得不解地说道:“我到广州城后,便派人进行调查,却发现很多不法商人竟然经由濠镜码头出海,自然是要制止这种私自出海的行为呀!”
“你在莲花茎设关不是要征收关税,而是要制止商贾将货物送往濠镜?”汪柏亦是懵了,显得很是吃惊地询问道。
“对!这种不法的行为,都应该进行制止!若是人人都能随意下海,那我在雷州府开海的话,还有什么意义可言?”林晧然大义凛然地说道。
汪柏仿佛是看一个死人般,这小子简单就是一个大白痴。
如果征收一些通行费,倒不是什么问题。但若直接制止商贸前往濠镜,这直接是跟整个粤商群体作对,跟整个广东的官员作对。
本以为这连中六元的林文魁有多了不起,这位连破冤案的林雷公有多聪明,结果却是一个大白痴,恐怕明天就要暴尸街头了。
却是这时,有下人走进来在他耳边汇报,汪柏的眼睛一亮。他先是睥了一眼林晧然,然后才欣喜地吩咐道:“将他直接带进来吧!”
林晧然亦是疑惑,总觉得这人跟他有关,但打量着走进来的中年男子,却是素未谋面。
“未将参加藩台大人!”进来的将军恭敬地朝着汪柏行礼道。
“陈参将,你可知我找你来是何事?”汪柏又睥了林晧然一眼,然后微笑地询问道。
“末将不知!”陈明辉老实地道。
“广海卫麾下的千户所有违军令,擅自在莲花茎上设关!你现在去香山帮我处理一下,让香山千户所的人从莲花茎撤下来,一个人都不允许再出现在那里,你可明白!”汪柏正色地对这位陈参将吩咐着,简直是将林晧然当成空气一般。
林晧然心里自然是发怒,明知道是他让香山千户卫在莲花茎设关,结果汪柏却是当着他的面下达这个指令,这简直是当面打他的脸。
“本将遵命!”陈明辉似乎亦是知道其中的缘由,睥了林晧然一眼才领命道。
汪柏得意地睥向林晧然,看到林晧然那个愤怒的表情,心里却格外的畅快。
史无前例的连中六元又如何?翰林院出身又如何?大明最年轻的五品官又如何?礼部尚书吴山的未来女婿又如何?
在广东这里,他不仅是布政使,更是巡海道,有着治理权和军权,他就是天!至于那个小小的莲花茎关卡,只要他一句话,便能将那个关卡撤掉。
“藩台大人没其他事的话,那下官就先行告辞了!”林晧然耷拉着那张英俊的脸,朝着汪柏敷衍地拱了拱手,没等到他同意,便转身大步离开。
汪柏并没有怪责于林晧然的失礼,看着他怒气匆匆地离开,心里却很是开心。让着这个整个大明风头最盛的年轻人吃腻,他心里格外的畅快。
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的一个人,拍着手掌道:“汪大人,你当真是只手遮天啊!”
“加莱奥特先生,你过奖了!”尽管这个佛郎机人用词不是很恰当,但汪柏并没有点破,而是微笑着接下了这个赞誉。
事实亦是如此,在广东这里,他的确能做到只手遮天,没有人敢跟着他对着干。
“我的朋友,你又帮了我一个大忙,我会谨记于心的,这是我的小小敬意!”加莱奥特在说话的时候,又将早已经准备好的礼物送上。
只是他觉得这次送礼有着冤枉,原本这个擅作主张的官员是一个蠢蛋,哪怕他不来求助于汪柏,那个小官员必然被清除。
广州到濠镜的贸易线,有些很多人参与其中,这汪柏亦是其中之一。若是将这些贸易线切断,那得意的不仅是他,而且会被很多得益者所痛恨。
对这位知府,他的朋友西蒙是十分的推崇,认为是整个大明最聪明的人。
只是在他看来,西蒙先生一直是在跟他开玩笑,或许是被蒙蔽了。这不过是夷人之地,而这个年轻人仅是十八岁,不过是聪明一些的年轻人罢了。
事实亦如他判断的一般,这人竟然想要设关截住那些给他们运送货物的商贾,这简直就是断人财路。哪怕是他,都知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但这小子却是不懂。
下次见到西蒙先生,他必须要挖苦一番,用大明人的词语就是:有眼无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