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了吗?”看着热乎乎的烧饼,绣娘一边咽口水,一边对我说道。
我吸了口气,鼓起干瘪瘪的肚子,拍打道:“吃了,吃了三个,可算是撑死我了。”
“你哪来的钱?”
绣娘接过豆汁,喝一口,烫的眯起了眼睛。
我没说是别人施舍的,为了我一文不值的尊严,我撒谎了:“酒楼的伙计卸酒,我跟着帮忙来着,掌柜的过意不去,给了我几枚铜钱算是工钱。”
“你真有本事!”绣娘笑的很好看,她脸上的脏东西,已经用溪水洗掉了。
一眼看去,既有少女的柔弱,又有一路艰苦磨炼出的英气,简直像天上的仙子一样。
看到我脸上的傻笑,绣娘慢慢收敛了笑容,低语道:“张青,你是个好人。”
“好人吗?”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心里还是免不了的失落。
人,或许就该认命,是什么给了我不切实际的幻想,从看绣娘一眼就自愧形秽的乡下小子,变成觉得自己配得上绣娘了?
是一路的颠沛流离,还是二十多天的朝夕相处?
看来,不是一家三口变了,更不是绣娘变了,而是我变了。
能配得上绣娘的,应该是某个秀才公,或者地主老爷吧,自己这样的乞丐,又怎么能有非分之想。
第三十天
经过那件事,我清醒了很多,与绣娘的距离也疏远了些。
这一天,徐老汉闺女起的很早,主动帮助我打扫桥洞,看上去很开心。
绣娘以为我生气了,有心跟我缓和关系,主动对我说道:“你说,徐家丫头病的到底厉不厉害,她不会是装病的吧?”
其实我没有生气,只是不想靠的太近,让自己受伤。
但是看到绣娘的那张脸,我还是忍不住沉迷,情不自禁的回答道:“应该不是装的,在路上的时候,她有时候就会突然捂着胸口,好一会才能缓过劲来。而且这几天,我看到徐老汉经常往药铺跑,药那么苦,谁会喜欢吃药呢?”
听到我的回答,绣娘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徐家闺女别看三十多岁,而且有病,她这个人却是心高气傲的,平时不怎么跟我们说话。
今天,她却有很多话想说,帮我打扫完桥洞之后,还主动拉着绣娘聊天,跟往日比简直是变了一个人。
当天晚上,绣娘跟我说,徐家闺女那么高兴,是因为前天出去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看上她的木匠。
木匠这几天,正跟人打听她呢,好似有娶她的意思。
我听得将信将疑,木匠,那可是手艺人,能看上徐家闺女吗?
结果绣娘说,那木匠五十多岁了,下面有两儿一女,老婆前些年病死了。
徐家闺女,跟他亡妻长得很像,徐家闺女自己也乐意,蓬朗镇繁荣,木匠又是体面人,嫁过去就是享福。
老两口有些顾忌,觉得自家闺女这病,不太合适结婚,这才悬乎着没有落下去。
可是看徐家闺女的样子,这件事八成有谱,徐老汉可管不住这丫头。
三天后,镇上的媒婆来了,一见面,就数落桥洞不是人住的地方,又说木匠家里如何好过,有良田五十亩之类的话,还说只要徐老汉点头,立刻就有三亩的地契当做聘礼送上。
我看向徐老汉,听到木匠家里有五十亩地,还愿意拿出三亩地当做聘礼,徐老汉的态度也不再坚决。
毕竟,对乡下人来说,田地就是农民的根,家里有五十亩良田,那可是十足的富户了,那么多地,得产多少粮食,女儿嫁过去之后,这得咋吃,天天吃面饼也吃不完啊!
很快,这件亲事就定下了,徐老汉一家人,也搬到了木匠家里。
因为是二婚,又是乡下人,婚事没有操办的大张旗鼓。
结婚那天,木匠家摆了十八桌流水席,我跟绣娘却没有得到邀请。
绣娘说,或许是木匠家操办的,没有注意到咱们。
我却知道,徐老汉一家,心里面是有主意的,跟咱们之间,始终隔着一层纱。
要不然,一家三口也不会偷偷摸摸的出去,瞒着大家吃烧饼,回来后也不言不语了。
不过,我还是祝福他们,祝福他们好好的活下去,带着泼皮跟中年人的那份。
一家三口搬走之后,桥洞就冷清了下来,只剩下了我跟绣娘。
绣娘也在这里待够了,她想要看看扬州是什么样,这里再好,毕竟还是交州。
离开道口村的第三十八天,我们再次出发,向着扬州而去。
出来时是七个人,大家结伴而行,相约谁也不掉队。
现在,只剩下了两个,泼皮,中年人,一家三口,再也跟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