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明白,姜左岭对她所有的好,都是建立在她身后的林家能帮他的这个基础上。
姜左岭爱她吗?姜林氏觉得应当是爱的,但是家族荣耀比她更重要,比她和他的儿子更重要。
他的野心太过膨胀,已经不满足于只当一个商户,他想当皇商,想进入朝堂,想得到更多的权势。
姜林氏早已对他失望,现在对他的期许也仅仅是做一个合格的父亲,要说喜欢,现在是没有了。
姜林氏回过神来,微微笑道:“也有这个原因。”
姜潮云听了,心里一紧,觉得自己更应该说出来了,他嗫嚅道:“娘,今天出去玩的时候,我看见了一个和爹长得很像的孩子。”
姜林氏愣住了,姜潮云看她这个神色,就知道她不知道,声音不由得更小了,“他和爹大概有六七分像,爹可能,在外面养了外室。”
姜潮云心里有些有对告密的不安与慌张,因而脸颊都微微涨红了,眼神游离,眸光闪烁。
姜林氏忽然认真地看了看姜潮云,姜潮云在她的注目之下,有些紧张,“我、我说的是真的,娘你要是不相信,可以自己去看。”
姜林氏有些迷茫了,她看着姜潮云的眼睛,除了对她的担忧,倒是没看出什么伤心的情绪,她顿了一下,才问:“若此事当真,你会害怕吗?”
“怕什么?”
姜林氏说:“怕你爹不喜欢你,去喜欢外面的野种。”
姜潮云愣住了,他没有想过这一茬,他知道这件事后想的都是他爹背叛了他娘,平常好像一副要为娘守身的模样,但私底下有了别的女人和孩子,这于情于理都是很不对的。
他不应该瞒着姜林氏,所以即使对姜左岭不好,他还是说出来了,比起姜左岭,他其实更在意姜林氏的感受。
她那么疼爱他,要是连他这个儿子都瞒着她,那也未免太过分了。
“我没有这么想过。”姜潮云这个时候倒是表现出了几分成熟来,“娘,我今年也有十七岁了,一直都是娘照料我,比起爹,我更喜欢娘,若是爹因为有别的孩子就不喜欢我……我可能会伤心,但是我还有娘,所以伤心归伤心,总归不会太往心里去。你看,爹也很喜欢瑜陇堂弟,我有时候也会觉得心里难受,但不会往心里去,只要娘不偏爱瑜陇就好了。”
说到姜瑜陇,姜潮云顿了顿,说:“瑜陇总喜欢说我爹给他送了些什么东西,我心里听了总觉得有些不自在,后来又觉得是我太过小气才会不自在,但我刚刚仔细想了想,若是娘你去偏爱瑜陇冷落我的话,我会很伤心,但是对爹我就没有太难受。”
他果断地下了一个结论:“因为我更喜欢娘。”
姜林氏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确认道:“你当真这么觉得?”
姜潮云通过这么一番自我洗脑,因为告密产生的羞愧紧张感倒是消失了大半,他小声说:“儿子说的都是心里话。”
姜林氏眼眶忽然红了起来,她掩饰一般偏了偏头,将那股酸意憋了回去,温柔地道:“娘知道了,你好好休息,不要多想,这件事娘会处理的。”
姜潮云虽然对那个外室有些怜悯,但并不是很想去干涉姜林氏的决定,因为受委屈的是姜林氏。
不过因为姜林氏性格的关系,姜潮云觉得她顶多会打发走那对母子,应当不会害他们性命。
若是这样,那个外室日后再找个丈夫,也好过给他爹当外室了。
解决了这件事,姜潮云心里轻松了许多。
然而之后的几日,姜林氏那边风平浪静,好像那个外室的事情没有在他们之间落下什么水花。
姜潮云还以为姜林氏偷偷将人解决了,差了猫儿去之前看到的那个地方看了看,却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那对母子还在。
这天下午,姜潮云听到碧心来报,说姜左岭要过来看他,他心里顿时又心虚起来,赶紧让碧心去骗姜左岭说他还在睡。
姜左岭也因此吃了一个闭门羹,不过他没有多想,姜潮云身体差,时常睡觉,他也只不过是例行来看看儿子罢了,就跟每天去视察铺子一样。
姜潮云的房间里有很浓重的药味,姜左岭并不喜欢,甚至每次闻了都觉得喉咙里发苦,胃里泛酸,但面上还要假装若无其事,很辛苦,这导致他其实并不是很喜欢过来。
如果不是姜林氏时不时地催促,姜左岭都不想去的。
现在不用进门,反倒觉得轻松,让人推着轮椅回去了。
然而一回到自己院落,就看见灯火通明,十几个小厮站在门口,神色都有些紧张犹豫,不敢出门,见姜左岭回来了,为首的一个小厮赶紧对姜左岭说:“老爷,夫人在里头等你呢。”
姜左岭没有多想,等进了门,才觉得有些不对,姜林氏坐在首座,旁边站在好几个高大英伟的男人。
为首的正是姜林氏的亲兄林瑞,时任折冲都尉,管辖上府千二百士兵,是正四品的京官。
后面的几个男人姜左岭并不认识,但看他们年龄都不大,一副青葱稚嫩的模样,又和林瑞有几分相似,不能猜测应当是林瑞的儿子。
姜左岭认出林瑞后,脸上立即露出了个笑容来,十分亲热地喊:“大舅哥,你今儿大驾光临,鄙舍简直蓬荜生辉啊!”
然而心里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因为断腿了的缘故,一直都没有出门,今日也是去瑜陇书房让他陪他下了下棋,按理说林瑞这样的贵客临门,他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就在他迷迷糊糊这么想的时候,林瑞中气十足的声音如雷霆一般响起:“姜左岭,你可知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