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兄,这好端端的为何又少了三千两?”张锐有些疑惑地问道。
“因为我转手又卖了他几块荒地,折合银子三千两,所以我只用付一万三即可。”朱中兴说到此处,摇头晃脑显得极为得意。
啪的一声轻响,定国公嫡子徐世龙一拍桌子,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态,“我想起来了,方逸答应皇上要安置城外的万余难民,难怪他会如此缺钱,以至于要变卖祖产。”
“此人破家为国,倾其所有,倒也是个忠臣义士。”徐世龙有些唏嘘地说道,“只不过这万余难民,可够他喝一壶的了,一万人每天光是吃饭就要不少米粮,他到手万两银子怕也是花不了多久。”
“那传言果然是真的?我还以为是谣言呢,那方逸是疯了不成?”张锐咋舌说道,“他还真答应要去安置那些难民了?要是赈济的话就简单许多。”
徐世龙微微颔首,赈济和安置不过一词之差,难度却是截然不同。
赈济百姓,只要施个三四个月粥,熬到到秋收新粮成熟之时,也就完成任务了。
安置则不然,首先要照顾这些百姓的温饱,然后要给他们提供住所,最终还得让他们能有赚钱吃饭的营生,这才算是安置成功。
在在还处于农业社会的大明朝,最普遍常见的营生就是种地了。
但方逸这下把土地都卖了,他又能拿什么去安置这些百姓?
三千两买下那些荒地林地,却不知方逸又打算要做什么。
组织民众开荒?貌似不可行。
所谓的荒地,都是由于种种原因而不适合耕种,所以闲置搁置下来的土地,想把他们开垦成良田,绝非易事。
捡漏哪是那么好捡的。
盖房子给民众住?那他买的地又有些太多了。
徐世龙紧皱眉头,想破了脑袋他也想不明白方逸的意图,张锐相对心思单纯一些,他拿这事只是当一个乐子听听,朱中兴则不慌不忙地吃着菜,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时不时含笑看两人一眼。
几乎同一时刻。
京师太学门口不远处的春风楼中,有三名文士团团而坐,恰好也正在谈论着方逸,其中两人正是陈子龙和他的好友冒辟疆,另一人则三十余岁年龄,三缕长须,脸色严肃,看上去很是老成持重。
“卧子,我再问一遍,你真的不肯帮我么?”冒辟疆望着陈子龙,脸上露出哀求之色。
陈子龙一脸无奈之色:“朴庵,不是我不肯帮你,实在是我引荐也没用,这几日拜师的人多了去,师父硬是一个也没见;
我没办法说服他,更何况师父对手下一向严厉的紧,你平时放浪形骸,就是拜入师父门下,我也怕你习惯不了。”
冒辟疆轻笑一声,摇了摇头,“卧子啊,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我知交好友一场,你不肯帮我,直说便是,又何必说这些托词来吓我。”
陈子龙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指点着对面的好友道:“我这师父可是个做大事的人,终日勤恳忙碌,这几日我跟着他,往来城内城外奔波,每天都是鸡鸣则起,日落而归,朴庵,你过惯了富贵日子,我是怕你吃不了这苦啊。”
冒辟疆轻哼一声,笑道:“怎么,有个天下第一才子的师父,你就牛上了?连我都瞧不上了?也罢,没了你陈子龙,我冒辟疆就不能成事么?卧子,这个师父,我可是拜定了。”
“你看你看,彝仲,你来评评理,我好意劝他,他却拿我好心当驴肝肺。”陈子龙望向一旁的老成书生说道。
这书生姓夏,名允彝,字彝仲,是江南有名的才子,也是两人的知交好友。
夏允彝看着两人斗嘴,只是笑笑,却不言语。
“彝仲,你左右近来无事,要不就过来帮帮小弟的忙,最近事务繁忙,小弟最近当真是忙得焦头烂额。”陈子龙对夏允彝说道。
“卧子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忙,我就纳闷了,你最近有什么可忙的?”冒辟疆有些不满地说道,“难道方先生教了你金钟罩铁布衫,你在忙着练功?”
“朴庵,我来说句公道话,你看卧子相比以往,确实是清减了几分,可见他所说的话,并非是空穴来风,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卧子,最近你到底在忙什么啊?”夏允彝问道。
陈子龙先是看了看左右,确定无人注意自己这三人,这才身子微微前倾,低声对两人说道:“实不相瞒,我师父准备出手安置城外那万余逃难百姓,大约六七日之后,他便会着手实施此事,如今我们正在筹备阶段,此事事关重大,你二位可千万不要外传,免得引起城外那些百姓的骚动。”
听了陈子龙的话,夏允彝两人顿时便倒吸了一口凉气,满脸的惊讶神色。
“安置一万人……,方公子莫不是疯了?便是朝廷,只怕一时半刻也无力安置这么多人罢?”夏允彝脸上露出吃惊的神色。
随即他看向陈子龙,脸上露出释然的神色,“难怪卧子你会给忙成这样,这确是件了不得的大事。”
冒辟疆亦是点了点头,赞同道:“安置不比赈济,衣食住行方方面面都要考虑,耗费的人力物力更是难以计算,卧子,恕我直言,虽然我这未来的师父手段惊人,但他想要做成此事,仍是千难万难,一旦失败,还很容易费力不讨好。”
陈子龙的目光缓缓地在二人脸上掠过,他的脸色渐渐地严肃了起来。
“师父曾说,有些事,总是需要有人去做的,只要是对黎民百姓,对江山社稷有利的事,哪怕前面有千难万阻,刀山火海,哪怕明知其不可为,他也要去做。”
夏允彝两人静静地看着陈子龙,皆都露出肃然起敬的神色。
“师父还说,从来就没有什么岁月静好,我等今日在此悠闲饮酒,可是在我等所不知道的地方,却有人在替我们负重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