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听到外头这郎舅俩说话,他一时情急把肚子里憋了很久的话一口气全都倒了出来,此时却不想再逞能了,然而,他心里到底还压着沉甸甸的一件事,此时权衡再三,他不想再提刚刚到底是谁救了自己的事,终究忍不住开口问道:“我只想问一件事,霸州战事如何了?”
“还能如何?”这一次率先开口的却是北燕皇帝,他恨铁不成钢地冷笑道,“一群被丰厚的赏格给刺激得嗷嗷直叫的将士,一个从来就不曾领兵上阵的主帅,自然是才狂攻了八九天就已经支撑不住,闹起了内讧。关键时刻,霸州城门大开冲杀了一阵子,所谓的十万大军就不战而溃了。”
尽管这算得上第一等的好消息,但越千秋在最初的狂喜过后,发现萧敬先面色有异,他陡然心中一沉,随即立时追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呵呵。”北燕皇帝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随即轻描淡写地说道,“刘静玄率军追击,应该还没有来得及回霸州城。”
看到越千秋仿佛意识到什么似的,登时面色铁青,萧敬先却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才坦然问道:“我已经主动送了上门,未知皇帝陛下打算如何处置我这个叛贼?”
越千秋很想追问霸州城那边的后续,然而,北燕皇帝明显不愿意说,而萧敬先又岔开了话题,偏偏此事又关乎他们两人的安危,他只能使劲压下了心中的那股焦躁,让自己显得桀骜而不在乎。果然,他立刻发现,北燕皇帝只是瞥了自己一眼,注意力就放在了萧敬先身上。
“朕之前经历过一次险死还生,现如今不愿意再出任何闪失。所以,朕才会用千秋把你钓出来。你这样一个人藏在暗处,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朕不会和齐宣那个蠢货似的,用铁链子把你锁在看似安全的地方,试图用那些手段撬开你这张嘴。”
“朕不需要从你这里问出什么消息,朕只要把你放在无数人都能看得见的明处,那就够了。朕会把你和千秋交给萧长珙和阿容去看管,千秋,朕知道你很能说会道,当然可以尝试一下说服阿容放了你!”
得知要把自己丢给越小四和甄容,心花怒放的越千秋正在使劲按捺心头那狂喜,可当听到北燕皇帝这似警告似揶揄的话之后,他立刻整个人清醒了过来。想也知道,如果他和萧敬先真的逃跑成功,那么无论越小四和甄容从前再得宠信,结果都只会是一个。
而萧敬先瞥了一眼立时无精打采的越千秋,却是似笑非笑地说:“如果皇帝陛下不怕损失两个肱股,那么就这样好了。千秋和我不一样,他为人处事往往会讲情义,我却不一样。只要能够达成目的,我会不择手段,所以,皇帝陛下不要因为我刚刚不曾动心行刺,不曾因为千秋落在你手里而无动于衷,就觉得我摇身一变成了一个重情重义的人。”
“那朕就拭目以待好了。”
北燕皇帝并没有因为萧敬先这挑衅似的言辞而被激怒。他轻轻拍了拍手,不多时,外间就有七八个从体形到步伐完全一致的侍卫快步走了进来,随即垂手低头等候吩咐。当北燕皇帝只是拿手指了指越千秋和萧敬先之后,他们便心领神会地围了上来。
“朕知道你们两个都不是等闲好手能够看住的,他们也只是把你们送去萧长珙和阿容那边。如果你们想试一试他们的合击之术,也不妨在路上尽情体验。”
萧敬先没有答话,仿佛对这形同押送的待遇并不在意,当看到越千秋还在那低头发呆时,他就伸出手来推了他一把,等到人立刻回过神来怒瞪了他一眼,立时昂首阔步径直往外走去,他这才不慌不忙地跟了上去。
没有人提之前因为萧敬先污蔑而重伤的徐厚聪,就仿佛忘却了这么一个人。
而皇帝目送着他们离开离开的背影,足足许久方才出了声:“怎么样?刚刚你可发现萧敬先动过杀机吗?”
“皇上刚刚只要稍微有心一点,就可以把他力毙掌下。如今皇上已经放过了他,却来问萧敬先是否动过杀机,这算不算得上是马后炮?”
声音响起,人却不曾出来。然而,北燕皇帝却哂然一笑,丝毫没有追究的意思,而是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沉声说道:“上京那边,一切都已经收尾。霸州那边,一切尽如预料。而南京这边,朕亲自到此,萧敬先也已经自投罗网,大局可以说已经定了。可越是到这种时候,就越是容易翻盘,你想来比朕更清楚这一点。”
“十几年苦心孤诣,步步为营,等的便是最后水落石出的这一天,自然容不得半点闪失。”
“你知道就好。”
北燕皇帝一推轮椅扶手,竟是双脚踩着地面,缓缓站起身来。尽管他脸色苍白,身躯也显得孱弱无力,可此时那脊梁却挺得笔直。他眯了眯眼睛,若无其事地说道,“越千秋之前的话,至少有一句戳中了朕的软肋,朕就算真的富有四海,却没有一个继承者。”
“你已经册立了太子。”
“呵,经历过之前的事情之后,有谁几个人会把那个太子当一回事?”
提到自己曾经在众多大臣和大公主面前仿佛还维护过的三皇子,北燕皇帝口气极其轻蔑,随即更是词锋一转道,“南吴皇帝能立那样一个太子,朕也同样可以!这北燕的江山已经扫除过一次,不会再有反对和掣肘了!在此之前,拿下霸州,向天下昭告朕还宝刀未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