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陈五两听完严诩返程这档子事,想到近来处处起火一般的事端,他那眉头不禁拧成了一个结。哪怕此时分外难以启齿,他仍旧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九公子,你对皇上素来忠心耿耿,对英王也多有爱护和帮助,此事论理我不当置身事外,可……”
不等陈五两把话说完,越千秋就斩钉截铁地说:“陈公公,你不用为难,我本来就没打算动用官面上的力量去追查,你别忘了,我还有武英馆!”
想到那个各派年轻弟子汇聚的地方,陈五两登时心中一松,随即就笑着点头道:“我都险些忘了,九公子还有一批最厉害的少年才俊当帮手。而且,各大门派之前留在金陵的都是精英,动用各自门派的力量去追查此事,那是易如反掌。”
“没错,最重要的是,刘国锋是发起群英会的头头,事情败露就潜逃了,甄容几乎背黑锅,最后群英会险些因为他就被钉在了耻辱柱上!而现在他带人劫杀阿圆和阿宁,更是丧心病狂,十恶不赦!”
越千秋一口气往刘国锋身上贴了一大堆标签,紧跟着就直视陈五两道:“之前小猴子第一次遇到萧卿卿她们母女的时候,就曾经告诉过我,刘国锋早就被红月宫招揽了。现在我不能确定,他到底是自作主张,还是听了萧卿卿的命令做事,所以我只希望陈公公你能答应我一件事。”
陈五两陡然生出了一种不太妙的预感,但还是镇定地反问道:“什么事?”
“我要萧京京。”大概是意识到这五个字实在是容易有太多的歧义,越千秋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萧卿卿如果真的去了北燕,只要萧京京愤而自尽的消息传出,红月宫的人以为萧京京刺喉之后重伤垂死,那么,如刘国锋这样野心勃勃的人肯定会生出贰心。但是,他身边肯定有昔日红月宫的人,萧京京这个少宫主只要运用得当,绝对是一张好牌。”
说到这里,越千秋的声音稍稍低沉了一些:“哪怕我们刚刚诈出了实话,但无论萧卿卿的初衷是好是坏,对于萧京京来说,被抛弃永远都是心头的隐痛。与其让她装模作样地休养,不如让她去做一件力所能及的事!”
哪怕知道就这样让越千秋把萧京京带出去,风险巨大,但陈五两不得不承认,越千秋的话很有道理。更何况,武英馆那些少年们并不是省油灯。
周霁月这个越千秋不在时暂且牵头的白莲宗宗主,充分发挥了年龄和武艺上的优势,现如今在暴露了女儿身的情况下非但不曾降低威信,反而比从前更加得人心。有这样一个人振臂一呼,越千秋须臾就可以拉出一支精干小队来。
他微微一沉吟,最终苦笑道:“九公子你是说服我了,但此事需得皇上点头,而且萧京京也未必会肯。”
越千秋丝毫不肯放弃,直截了当地说:“那么,陈公公你去劝皇上,萧京京交给我?”
面对那双执著的眼睛,陈五两最终不得不妥协,非常无奈地答应了下来。而目送他离开,越千秋给床上的刘方圆掖好了被子,旋即就开口叫道:“来人!”
应声进来的人有些出乎越千秋的意料,因为那竟然是之前陈五两犹如训什么似的干瘦中年人。因为从前往来刘府的时候并没有见过,他从那稍显阴柔的相貌中觉察出那应该是内侍省的,原本坐在床沿边上的他就站起身来。可是,还不等他开口说话,对方就抢在了前头。
“九公子尽管放心刘公子,我定会派最妥当的人寸步不离守着他!”
“那就多谢公公了,对了,敢问尊讳是……”
“九公子太客气了,我是内侍高品彭德辉。”
“彭公公。”越千秋客客气气点了点头,随即下巴朝着床上的刘方圆点了点,“他应该是透支过度,身心俱疲,你务必说服他好好躺着给我休养。如果他闹腾,你就说别忘了别人为他做出的牺牲!总之,哪怕你给我把他打昏也没关系,绝对不许他胡来!”
彭德辉暗想越千秋这个死命令一下,自己倒是方便许多,可面上却连连点头,一副言听计从的架势。
等到越千秋起身往外走,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追了出去,小心翼翼地透露了一下陈五两吩咐他去做的事。毕竟,他可不希望自己做错了一件事后,又被人支使着做错了另一件。
越千秋听到陈五两竟然也在第一时间想到了散布流言,同时还特意指出控制范围和人群,不禁呵呵一笑道:“陈公公不愧老谋深算,就按照他说的。”
等到辞了彭德辉,再次来到那个偏僻清幽的小院,越千秋一进院门就看到西厢房门口站着一排手按腰刀的彪形大汉,人人面色沉肃,显然是陈五两吩咐彭德辉特意调过来保护的。而翠胧和华乐此时不见踪影,不知道是在吐露事情后被带到了别处治伤还是怎么着。唯有那四个已经没有剑的剑手,此时此刻还呆呆站在院子里,竟是根本没有察觉他去而复返。
想到一会儿要谈的事绝不能让外人知道,他大步走到几个守卫面前,随即头也不回地沉声说道:“你们站在这里,难道萧姑娘就能醒过来?哪怕是她姑且醒过来了,你们这些红月宫的人,她也一个都不会想见!你们先出去,等她想通的时候,我自然会让她见你们!”
不等有人反对,他就加重语气说:“我越千秋为人,向来说话算话,我若想伤人,之前就不会救人,更不会把萧姑娘送来见她母亲!现在想想,我这辈子做得最错的一件事,就是送她去见萧卿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