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随着白莲宗周宗主乃是女扮男装之事大白于天下,昔日七岁的越千秋收留这位白莲宗孤女,还运用长辈的力量替人鸣冤,最终把已经不复存在的白莲宗硬生生从泥潭里拉回来,这已经不是秘密了。
之前十二公主千里迢迢追上门来,越千秋不为所动不占便宜,这也已成了一桩奇闻。
此外,越千秋还曾经在一个大晚上把毫无血缘关系的妹妹诺诺给带回了家。
现如今在很多人心目中,越九公子也许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可只要面对女人时,那绝对是个正派仗义好青年,都不用担心人会占女孩子便宜,也难怪萧卿卿敢于走这一招险棋!说不定,那个女人还打过撮合两人的主意,这算盘真是精明!
看到华乐手持明晃晃的匕首上下挥舞,刚刚想到萧京京竟然自戕,心如刀绞的翠胧终于回过神来。她使劲一咬舌尖,强迫自己冷静之后就挣扎爬起身,踉踉跄跄朝华乐走了过去。
然而,她本是想提醒华乐不要再说什么容易露破绽的话,可此时这靠近却被对方当成了恶意。就只见华乐那挥舞匕首的动作倏然加快,声音也变得又尖又利:“你不要过来!你明明也听到宫主临走时吩咐的,宫主病入膏肓无药可救,所以才说要自己奋力一搏,才托付了少宫主给我们,说是不要让她卷……”
翠胧终于意识到不能再让华乐说下去了。她顾不得自身安危,一个纵身朝同伴扑了过去,可还没等她近前,就只见眼前一花,紧跟着便如同破布袋似的被一下子打飞。最终重重落在了地上。这一次,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眼睛一黑便晕了过去。
而出手的陈五两实在是不能眼看着翠胧破坏大好局面。他看向华乐,一向眯缝起来的眼睛此时完全睁大,透出了几分邪异和古怪。他用非常轻柔的语气说:“萧宫主说,不要让少宫主卷进她搅动起来的这场风云当中?想让她平平安安,安安稳稳过日子,我说得对吗?”
华乐震惊地看着刚刚那一幕,可在和陈五两四目对视之间,她那眼睛里的神采却一点一点淡了下去,竟是多了几分茫然和浑噩。
“对,宫主说,少宫主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她本来就没想带她到金陵,谁知道她竟然自己跟来了。既然一头撞进了这个是非圈,想要挣脱出去太难,那么,就索性断去母女之间这一层维系,让少宫主心灰意冷不再惦记她这个母亲,好好地去过自己的日子……”
“那萧宫主到底是怎么走的?她既然能走,为什么不带走你们?至少带一个走,也好歹是帮手不是吗?”
“只要我和翠胧死了,我们背黑锅,其他人便是无辜的,就能跟着少宫主去过安安稳稳的日子……”华乐肩膀微微颤抖,仿佛有些挣扎,竟是没有说出萧卿卿到底是如何走的。然而,她却没能脱离陈五两的视线,足足好一会儿,这才低声说道,“宫主去北燕了。”
出了西厢房的越千秋看到陈五两问什么,华乐就说什么,心里已经是忍不住腹诽连连。
有这本事,审问犯人那岂不是一绝?两只眼睛一瞪,把人催眠了之后问什么答什么,那效率简直是高极了。反正这年头是人治,不是法治,只要问到口供便是万事大吉!
腹诽归腹诽,他也知道陈五两眼下看上去收获颇丰,那只不过是表面现象,实则华乐之前那几乎崩溃的状态才是最重要的,否则要想撬开一个人的心防简直是难如登天。所以,他不动声色地绕到了那四名剑手身后,生怕他们重新捡回了对萧卿卿的忠诚之后暴起发难。
然而,陈五两此时此刻的盘问显然更能够吸引这四个人的注意力,因为他们同样目不转睛,心无旁骛,死死盯着吐出一个个答案的华乐。果然,下一刻,陈五两就加重了语气问道:“那么,萧宫主到底是怎么离开此地去北燕的?”
“她……她……”华乐在断断续续说出两个她字之后,整个人突然颤抖得犹如筛糠似的。下一刻,猛然打了个激灵的她终于完全清醒了过来,当再次看到陈五两那完全睁开,仿佛有一股奇异的力量在缓缓流动的眼睛,她终于醒悟到刚刚自己的对答,登时又惊又怒。
“你到底用了什么邪法?”
“这世间哪有什么邪法?”一向笑眯眯的陈五两再次眯缝了眼睛,淡淡地说,“有些话窝在心里,只会成为一辈子的梦靥,说出来有别人一块分担,反而会好受很多。”
而越千秋这才趁机快步上前站到了陈五两身边,随即重重咳嗽一声道:“萧宫主千般设计,万般筹谋,不惜牺牲自己的心腹,不就是希望托付女儿吗?皇上素来乃是仁慈为怀的明君,就算怒她一走了之,也不至于迁怒萧姑娘一个孩子,她用得着用这样激烈的手段吗?哼,我今天知道什么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说到这里,他就拍胸脯道:“我越千秋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声誉的,我就撂一句话在这儿,萧姑娘之前去过武英馆,和大家相处得挺好,等她伤好之后,我就把她送武英馆去,管保教她高高兴兴过好每一天!”
陈五两差点被越千秋这拍胸脯打包票,顺带往皇帝脸上贴金的话给逗乐,好容易才克制住自己没有笑场。然而,他很快就知道,自己还是小看了越千秋。
因为,面对一时呆愣在那儿的华乐,见四个剑手却露出了几分如释重负的表情,越千秋陡然厉声喝道:“只要你们能够明说萧宫主是怎么离开的,我以皇上的名义保证,萧宫主他爱去哪去哪,朝廷再不追究!而但凡肯跟萧姑娘去安安稳稳过日子的人,我也会转奏皇上,听凭自便,既往不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