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刘国锋穿着黑色连帽斗篷,几乎能遮掉大半个脑袋,可此时此刻,他却仍然清清楚楚地觉察到,令祝儿那讥讽和嘲笑的视线落到了他的脸上。他狠狠攥紧了拳头,根本没有在意那种深入骨髓的刺痛,仿佛只有这种刺痛,才能让他此时几欲发狂的心冷静了下来。
从天巧阁掌门弟子到被逐出门墙,尽管那位宫主并没有嫌弃他,也只是轻飘飘说了一句,你只不过是操之过急了,可他从一呼百诺,众所敬仰的天巧阁大师兄,群英会真正的大龙头,沦落到寄人篱下,哪里会不希望拼命证明自己的价值。
可现如今,他明明已经渐渐站稳脚跟,而且比令祝儿这等莽撞女子更多得到宫主称赞,却偏偏在少宫主面前栽了这样大的一个跟斗!
刘国锋此时此刻,恨不得将那个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偷偷潜入,却一直等到此时方才露出踪迹的家伙碎尸万段!
然而,和他的恨欲狂相比,少宫主却没有太生气。令祝儿甚至扬声说道:“这位小兄弟实在是艺业不凡,是我们小看了你的胆色!你既然来了,又已经出声,可敢出来和我们照一面?我可以向你保证,绝不留难!”
听到令祝儿这样说,少宫主也唯恐天下不乱地出声叫道:“我也愿意保证。你要不信,回头我让这些轿夫抬你回去!”
“这就不用了,我胆小,受不起这样的礼遇。我就是纯粹来早了,在树上打个盹而已!”
随着这个声音,在场这几个目力极好的人便看见一条人影从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倏然跳下,随即敏捷地穿梭在周边几棵高矮不一的树间,最终轻轻巧巧地一跃窜上了凤凰台。当发现来人并不是身着他们这样的黑衣,而是灰褐色的衣服,令祝儿不禁更生嘀咕。
可当她看清楚小猴子那干瘦模样时,那敬意就没了。毕竟以貌取人是大多数人的习惯,而她从小就关系不错的庆丰年虽不俊俏,却也是英伟少年,越千秋她早先隐伏在马队之侧观察时,也觉得容止娴雅俊秀,而此时这个就差得远了。
而和她恰恰相反,少宫主却不管不顾地兴冲冲来到小猴子跟前,还绕着他转了一圈,这才喜笑颜开地说:“你这潜伏的功夫真是不错,能不能教我?条件任你提!只要我学会这个,以后我再偷跑出来,娘亲就再也不会发现了!”
小猴子原本是保持着半龟息的状态,不打算现身出来的。反正越千秋对他说,是否出来和邀约者相见,他自己掌握分寸,完全随他的便。然而,他却没想到,那个射箭刺客身边的人,竟然是曾经被天巧阁宣布逐出门墙的前掌门弟子刘国锋!
此去北燕,他和甄容早就混熟了,一想到甄容曾经因为群英会那档子事心情郁结了许久,听越千秋的口气,把甄容留在北燕也有这一条的缘故,他就非常痛恨刘国锋这个曾经群英会的首倡者,实际上的大龙头。
故而听到刘国锋自卖自夸,哪怕并不喜欢显摆那一手潜伏本领,他还是忍不住跳了出来。
可即便如此,现身出来和众人相见的小猴子仍是满心警惕,打定主意见势不妙就开溜。至于刘国锋师承天巧阁的那些陷阱手法,他却根本没有放在眼里。因为想当初师父就曾经带他去拜访过天巧阁,他几乎是见识过所有精巧的陷阱,此时很有把握反过来借着陷阱脱身。
然而,这会儿面对一个要学潜伏术,连姓甚名谁他都不知道的少宫主,他却有些懵了。从来没有应付同龄女孩儿经验的他几乎是下意识往后头连窜了几步,随即就结结巴巴地说:“这个不行,绝对不行!再说,不是一两天就能练好的,我从小天赋异禀,也练了十年……”
“十年……”少宫主顿时哀嚎了一声,这才垂头丧气退到了令祝儿身边,“我就算想练也没有那时间,就没有短时间能奏效的办法吗?”
“没有。”小猴子清了清嗓子,正打算好好教导一下对方练成这功夫需要勤学苦练,可陡然之间醒悟过来,他是打探消息的,又不是来当师父的。他没好气地拍了拍脑袋,随即笑容可掬地问道,“敢问这位令姑娘在箭矢里头夹带密信请人相见,所为何事?”
“今夜来的只有你吗?”刘国锋抢在了所有人之前沉声问了一句,见小猴子耸了耸肩不回答,他就对令祝儿和少宫主说,“他不过是越千秋丢出来的过河小卒,对他啰嗦有什么用?那越千秋自己不敢来,足可见不过是无胆鼠辈……”
“你说够了没有!”
小猴子平时是个笑嘻嘻和谁都相处得好的人,可这会儿却真正生气了。他怒喝一声打断了刘国锋,继而破口大骂道:“你这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害人精,二五仔!要不是你借着甄师兄肩膀上的纹身吓唬他,他之前怎么会差点做错事,事后又那么难过!现在你又骂越九哥,天巧阁幸亏把你这种害群之马赶出去了,否则将来你一粒老鼠屎肯定坏了一锅粥!”
要是越千秋在这儿,听到那一声二五仔,绝对会爆笑出声。可越千秋不在,那位任性的少宫主却在,冷不丁就笑了起来。令祝儿又是最看不惯刘国锋的人,少宫主都笑了,她更是不会忍,扑哧一笑的同时,也觉得干瘦的小猴子无比顺眼了起来。
她暗自决定,以后如果和刘国锋起了冲突,就用二五仔三个字来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