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四疾步来到:“将军,小人在。”
雷远睨视着他,沉声问道:“你姓文,你部下中也有人姓文。对我的处置,你有什么意见么?”
文四沉吟片刻,低声道:“我和我的部下们虽然姓文,却没有文布、文硕这样的亲戚。他们既然为了一己私利践踏国法,日后或许也会因为一己私利背叛主君。这样的人,理当严惩!”
“嘿!”雷远感叹一声。
这个从军数十年,却始终辗转在底层军职的老卒,在这时候爆发出了一辈子的智慧。提出的理由实在漂亮,雷远一时都想不到如此妥善。
文氏、邓氏之流未来会否背反主君,谁也不晓得。或许以玄德公对待部属的仁厚,能够收拢其心,亦未可知也。但眼下雷远需要这么给他们定性,文四也需要一个理直气壮倒戈相向的理由,那就这么确定了。
“你的那些部下和亲近同袍,姓文的有多少人呢?他们的想法又怎么样?”
“有十五人!他们都和我一样,坚决忠于将军!”
“那就将这十五人……还有陈德的部下们,暂时都留在此地。由你担任秭归县的县尉,而将士们分别出任县兵的各级军职,以充实你的力量。你记住,有罪的是人,而非文氏宗族。所以今日处置完罪人以后,秭归县的一切都要恢复如常。文氏宗族的事务,你先承担起来。可能做到么?”
文四欣喜若狂,跪地咚咚叩首:“将军放心!我定然做到!我……我们……愿为将军效死力!”
“嗯,尽力去做,万一事有不协,有我为你撑腰!”
“是!是!”文四又是欣喜,又是激动,忽然哭了起来。
秭归文氏是南阳文氏从前汉时迁至秭归的分支,虽然远非钟鸣鼎食之家,却也出过二千石的。这样的宗族,用文四这么一个老兵去管治,有些轻率,恐怕难免会生出许多事端。
但雷远要的就是事端。
须知,此等豪强大姓在当地自有其根基底蕴,在基层,他们掌控的宗族乡里数量可以和朝廷在籍百姓数量相比,政令不入,仿佛割据;在县中,他们又密不透风地担任各级县、乡的佐贰官,乃至亭长、三老。
雷远固然可以凭借处置案件的名义将他们一扫而空,但他又能用谁来弥补上这个空缺呢?此前他在郡中,试图招揽荆襄一带的士人来充实自己的僚属,进而越过本地乡豪,组成如臂使指的郡府。但结果却是郭辅杀人、向朗包庇。
所以这一次,雷远决定要换个办法。
他让文四来暂时管控秭归文氏,定然会引发宗族中许多人的不满,进而产生波及整个宗族的动荡。这样的动荡,或者使这个宗族四分五裂,或者生出郡府进一步插手的事端,无论怎么样,都是雷远所乐见的。
而文四作为颇有见识的老卒,想来明白这个任务对他本人、对他的亲近家人代表了什么。以他为首的回乡士卒们,必然不惮用最激烈的手段来维护自身的利益。那样的话,雷远高居郡府,就愈发的进退自如。
总之,对宜都郡豪强的打压就要开始了,这场整肃不会止于秭归一地。能够影响到郡县各地的大豪强,在宜都范围内只要有庐江雷氏这一家就够了。其它所有的大姓豪右,都得老老实实,按照雷远划定的界限行事。
这样的打压难免会引起反弹,但雷远决心凭借军人的力量去填补地方,如果不够,那就下放更多的军人。这些在战场上结成袍泽情谊的军人只要数量够多,就足以与地方土豪相抗衡!
对地方上的处置方法大概如此,至于荆州州府,江陵城那边……
雷远揪了揪这几天留出来的短髭,有些奇怪。
话说,出了这么大的事,麋氏的反应好像不够快啊?麋中郎远在成都,倒也算了;那位麋太守,在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