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不必多礼。”隆庆把手一挥,然后不待张敬修发问,就笑着道:“朕方才考校了一番太子的学业,你教得很好,深合朕意。”
张敬修起身看了眼眼睛笑得如月牙般的朱翊钧,躬身道:“皆赖殿下聪慧好学,臣不敢居功。”
隆庆笑了笑,不置可否,又指着御案上的自鸣钟道:“听闻此物为‘自鸣钟’,乃是卿送予太子的。”
“正是。”张敬修道:“臣为殿下讲学时,常浑然不知时,故而命工匠制出这‘自鸣钟’献给殿下,如此以来,殿下在进学时,就可随时掌握时辰,亦可知进学时长。”
隆庆道:“朕刚看过钟内的机关,极尽巧思,这钟研制不易吧。”
这时,朱翊钧插话道:“张先生说,这自鸣钟是工匠们用了半年多时间才制成的。”
张敬修点头道:“确实不易,臣去年钻研格物之道时,偶然发现一个原理,那便是用绳子系住一铁块时,将铁块来回摆动,其从左右两边至中间位置时,所用时长竟然一致。于是,臣就以此原理,又找来了宋代苏颂的《新仪象法要》,研究其中的擒纵器件,历经半年多,才在前不久研制成功。”
隆庆赞道:“没想到卿除了有状元文才,竟对这奇技淫巧也有所涉略。”顿了顿,道:“朕见了这自鸣钟,也很是喜欢,卿可否命人制作一座,放在宫中报时。”
张敬修正要答话,就听得御座边上的朱翊钧脆声道:“父皇喜欢自鸣钟,儿臣这座就献给父皇吧。”
隆庆听了,爱怜地抚摸着朱翊钧的小脸,朗声一笑:“真吾佳儿也。”又道:“这钟乃是你张先生送给你的,父皇怎好夺你所爱,就让你张先生再令工匠制作一座,朕也会不吝赏赐的。”说着看向了张敬修。
张敬修看着父慈子孝的朱载坖父子,恭言道:“陛下有命,臣何敢不从。不知陛下喜欢何种样式,臣定让工匠尽心尽力做好。”
隆庆皇帝满意一笑,朝侯在暖阁中的内侍吩咐:“去,给张卿上茶。”
没一会儿,内侍端来一个茶杯,张敬修接过,正想喝上一口,猛地看到茶杯上的绘着一副春宫图:一对赤裸男女在床上滚作一团,两嘴相吻……
“臣谢陛下赐茶。”张敬修古怪地看了眼隆庆皇帝,抿了口茶。
隆庆乐呵呵地看着张敬修喝了茶,然后面色一正,淡淡道:“卿可看见茶杯上绘制的图案了,朕的自鸣钟便以这样式制作。”
“啊!”张敬修忍不住出声。
半晌,张敬修试探着问道:“陛下要以这茶杯上的图案作钟的样式?”
“不仅如此,这钟声也要与样式相配。”隆庆露出一副神往的样子,而一旁的朱翊钧则是听得懵懵懂懂。
张敬修听了隆庆的奇思妙想,愕然不已,这可真是会玩,要是本公子真做了这样的钟献上来,那本公子在这朝堂上还混得下去,更何况,这样的钟声怎做得出来……
“怎么,爱卿有什么问题吗?”隆庆见张敬修一脸难色,笑着问道。
“回陛下,这自鸣钟钟声却难以控制,眼下也只能发出这寻常的钟声,至于这样式嘛……”张敬修停了一会儿,继续道:“虽是能做,但臣不敢将其献于君父。”
隆庆沉默良久,也觉这要求有些不妥,若是真让张敬修献了这样的钟,不说他这个皇帝要被满朝文武狂喷,还会害得张敬修在朝堂上无立足之地。
当下叹了口气,惋惜道:“罢了,还是做成寻常样式吧。自鸣钟的样式,待朕命人画好图纸后,自会着人将图纸及耗材一并送予张卿府上。”
张敬修松了口气,还好隆庆皇帝不是那种难伺候的主,
“卿若无他事,便先行退下,待自鸣钟制好之后,朕自会有赏。”正值午时,隆庆已有些倦了。
“是,臣告退。”张敬修躬身往门外退去。
退至门外,刚好碰见了那名监杖的老太监进门复命,张敬修瞥了一眼老太监,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