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的天亮的格外晚,守卫兰州城门的老张抻了个懒腰。外面的天还是黑漆漆的,天边隐隐约约亮起了鱼肚白。看看配发的老座钟,已经是早上六点。
还是座钟这东西好,不用听外面打更的胡敲,只要看看座钟,什么时间一目了然。
兰州是西北重镇,明军驻防力量也算是不俗。除了辽军两个守备师之外,还有原大明边军余部两千余人。不过这些人,手里的装备连守备师都不如,好多人手里的家伙还是弓弩。好歹城墙上有几门早就淘汰了佛郎机大炮撑撑重镇的门面
这也不怪大明不重视兰州,实在是兰州主要防御的是藏人。可藏人实在是太穷了,连抢劫的工具都欠奉。好多地方还处于刀耕火种阶段,手里铁质武器都不多,更别说攻打兰州这样的重镇。
以兰州守军的实力,防御藏人绰绰有余。甚至边军有时候还会主动挑衅藏人,最远跑到过西宁。藏人也实在没什么好抢劫的,出了抢几头牦牛之外,也没多少别的斩获。听说拉萨有座布达拉宫有许多的金银,可惜,汉人只要上了高原,就会出现气疾。
兰州守将闫岳礼思来想去,也没敢带着兵贸然登上高原。
按照朝廷规制,兰州城入冬之后七点钟必须开城门。
“起来了”老张大声吆喝一嗓子,扭亮了煤油灯。
“外面天还黑着呢。”
“连长,这才几点钟。”
“都他娘的死起来,六点了。起床”老张吆喝一声,拎着一条布巾子蘸了凉水,挨个脸上抹一把。营房里面立刻一片吱哇乱叫的声音
大兵们慢悠悠的起床,然后炊事班的兵开始烧火做饭。剩下的兵绕着自己戍卫的城墙走一圈儿,就算是巡视。
老张这一连人马是原大明边军,大多都是关中人。
关中闹了兵灾又闹了瘟疫,这些人家里面大多没什么人,也就绝了回陕西的念头。辽军既然来收编,他们也就乖乖的被收编,反正只要谁给粮食饷银,谁就是老大。
老张看了一眼远处越来越亮的鱼肚白,冰封的黄河好像一条银色的玉带,在大地上蜿蜒向东。他寻思着,听说朝廷现在政策也好了,是不是啥时候回老家看看。如果还行,就跟营长说说复员回老家算了。待在这兰州城,连个婆姨都娶不上。
听说当连长回老家,朝廷还给分配差事。都是在衙门里面做事,听关中那边过来的人说,现在最吃香的地方就是公安局。公安局是啥老张也不知道,他寻思着跟以前的衙役应该差不多。
看看自己身后的百十来人,去当个衙役似乎有些亏。过年回去看看再说,实在不行在关中说个婆姨,带回到兰州扎根。
脑子里想着事情,时间过得就快。带着人在城头上转悠一圈儿,留下俩人换岗,带着人顺着马道下了城墙。大家伙叠被的叠被,洗漱的洗漱,等着吃早饭,然后七点钟准时打开城门。
老张没有注意到,远处有许多人影,正慢慢靠近兰州城。
早饭是白面馍馍小米粥,炊事班长的刀工不错。萝卜丝切得细发,上面泼上滚烫的红油,立刻香气四溢。干拌土豆丝豆皮,几块红色的豆腐乳看着就喜庆。
大兵们西里呼噜的吃饭,老张对这饭食很满意。比起以前大明边军强多了
那时候大冬天的,早上就是一碗稀粥,撒泡尿就滋出去。下一顿饭需要等到晚上才行,上峰永远都是一句话,补给困难军需不足。
天知道,补给困难的时候,为啥将军的衙门里面还是一天吃三顿饭。至于饷银这东西,有时候半年有时候一年,发出来之后还要被上峰克扣一半。
跟着辽军就不一样了,早饭是白面馍馍小米粥,各式各样的小酱菜。午饭四个炒菜,米饭随便吃。晚餐两个炒菜,加上四个小酱菜。吃的东西还是白面馍馍小米粥,想吃多少吃多少。
一天三顿饭管饱不说,军饷按时发放到每个人的手里。军需官那里需要按手印的上一个克扣军饷的家伙,人头挂在旗杆上被风吹了一年多,到现在也没拿下来。
有了军饷,当兵的没事也能整口小酒。只要不打架,赌博这种事情也是睁一眼闭一眼。
边军的弟兄们其实都很满足,跟着李大帅其实比跟着朝廷好过多了。当兵吃粮拿饷银,至于给谁卖命当然是吃谁的,喝谁的,花谁的,就给谁卖命。
吃过了早饭,天还是没有亮透。太阳只是在东边探了一个头,城门下面已经聚集了许多百姓。都是挑着担子,还有的赶着车,上面装满了柴碳。
大冬天的,柴碳是硬性需求。每天都会从城外运进来很多只是哨兵发现,今天的人格外多,似乎也格外的安静。没人像往常一样,跺着脚大声的聊天。
“开城门”眼看座钟敲了七下,老张大声喊了一嗓子。
八个强壮的士兵喊着号子,扛下了沉重的门栓。四名士兵齐齐用力,兰州城的城门“吱吱呀呀”的打开。
“都战好了,排好队。一个一个检查放行”城门还没打开,老张带着几个人走出城门,习惯性的用浓重的关中腔喊了一嗓子。
猛然间,老张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这些人虽然穿着汉人的衣服,但好多人头发都打着卷儿。黝黑的皮肤,两腮上带着藏人独有的高原红。
这他妈不是汉人老百姓,是他娘的藏人假扮的。寒风吹过来一阵腥臊味儿的时候,老张就反应过来。
可惜他的反应还是太慢了,张开嘴还没喊出声来。一柄锋利的长刀扫过了他的咽喉,老张的人头打着旋子飞了起来。在空中,老张甚至看到了自己的腔子在向外喷血。
城门外等着的藏人,疯狂呼喊着,叫嚣着往城里面冲。几乎与此同时,城外林子里面冲出无数骑兵。这些骑兵一看就不是藏人骑兵,他们骑着膘肥体壮的蒙古马,手里拿着上了刺刀的步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