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个小疯子(1 / 2)

莉迪亚送艾丝黛拉回了沙提斯庄园, 对于她来说, 沙提斯庄园就像是莉迪亚的另一个家一般, 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如同客人拜访般的感觉。

她与郝薇香夫人同样亲近,想必这位努力地抗争着抑郁的情绪和糟糕的心情、忍受着失意人生的夫人也同样对她抱有着某种期待和好感。

不然,这位狠起心来甚至不愿意让自己那些不太喜欢的亲戚们吸一星半点血的夫人, 能够一分钱都不给他们的夫人, 又怎么会愿意把自己不菲的财产分出一半来给莉迪亚呢

这些年来,她花在莉迪亚身上的钱, 可绝对不少了,要知道她不仅富养了一个可爱的养女艾丝黛拉,她还同样精细地养着教女莉迪亚。

要知道,可不是所有的教父教母都会这般负责人且愿意花钱的。

不但如此, 郝薇香夫人并没有隐瞒莉迪亚她的一些打算。

她甚至把自己死后的财产分配首先告诉了莉迪亚,并且询问她是否还有想要的东西。

莉迪亚当然不会去把属于艾丝黛拉的那一份东西抢走,她甚至都有些不愿意要这笔飞来的钱财, 但郝薇香夫人不容许她拒绝。

尽管在她看来, 两个姑娘的感情确实十分亲密而友好,但她也不敢肯定

万一未来的某一天,两个姑娘在她逝世后闹崩了怎么办

即使艾丝黛拉并非她亲生的女儿,但是被收做养女,那便是计入名册的正式的姑娘。

从身份地位上来说, 记为亲女的养女是要比宗教意义上的教女要高出一些的。

所以,如果艾丝黛拉真的铁了心地哪怕忍受周围人的诟病和指责,也要弄倒莉迪亚, 不让她拿到一分半毛的钱财,那艾丝黛拉其实是可以做到的除非郝薇香夫人留下了明确而公证过的遗嘱。

然而,郝薇香夫人见多了贵族的孩子里面,为了那么些家产争得头破血流的人。

连亲生的都不能够指望他们会和睦地完全顺从遗嘱的要求来办事,何况是非亲生的两个姐妹。

所以,郝薇香夫人出于维护莉迪亚的角度,提早地做好了准备。

虽然这听起来很惊人,因为她把所有的可动产钱财都给了莉迪亚,但比起她爱护教女的心情来说,钱财的富足和多少,概括不了分毫。

郝薇香夫人见到莉迪亚和艾丝黛拉都完好无缺,且心情看起来都很棒,她也松了口气。

借着善解人意的女仆薇薇安的问话,郝薇香夫人询问了莉迪亚和艾丝黛拉在舞会上发生的一些事情。

这种热闹已经激不起她内心的半分波澜了,对于郝薇香夫人来说,看到这两个姑娘一切都好,基本足以。

而外头的种种繁华、种种热闹,对她来说都是已经逝去的云烟了,她早已经无法为此激起半分生活的热情,不然她也不至于将沙提斯庄所有的窗户都封起来,完全地闭塞自己。

只是现在,她封闭的程度已经好了很多,勉强可以面对春秋天还算不太刺目的温和的光从窗户中照射进来,映在地上的光斑了。

而那样已经不会给她带来刺痛难忍的滋味了,她也不再总是穿着那件老旧而过时的婚纱,偶尔有些时候,她会接受薇薇安的建议,尝试一些普通的更为“正常”的衣服。

莉迪亚顺着郝薇香的意思,稍微坐了一会,随后便携带着一些郝薇香夫人的小礼物首饰回去了班纳特家。

这些从伦敦定制的首饰,基本都是成套的,两个姐妹都有,只是在形制和宝石的选择上稍有不同,但价值是差不多的。

而薇薇安则手制了一些小蛋糕之类的甜点,让莉迪亚带回去也没有太多特别的地方,只是是很符合莉迪亚口味且代表了她一番心意的小点心。

莉迪亚回到家的时候,卢卡斯太太带着他们家的姑娘们,正在班纳特家拜访。

夏洛蒂和她的妹妹们,对于班纳特一家来说,都不是什么陌生的人物。

两家的关系一直都很好,虽然也有塑料姐妹情的时候,但大部分时候,他们还是默契而友好的。

现在卢卡斯太太怀孕了,可能即将有一个儿子,这更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

不过他们过来拜访,更多的是为了交换一下关于昨天舞会的事情。

莉迪亚走进来的时候,卢卡斯太太正恭维而客气地夸赞着班纳特家的大姐姐简。

“哈哈哈,你知道的亲爱的,宾利先生虽然选择了威廉爵士家的侄女儿开场,跳了第一场舞,但他随后便选择了简哦,我必须承认,他这是做了一件非常正确的事情,你没看到宾利先生有多开心”

“请别这么说”简温柔地谦虚着,莉迪亚都能想象她害羞的表情。

简从不是这样高调的人,也并不喜欢夸耀这样的事情。

然而在他们这个小地方,妇人们谈论的往往就是这样的东西。

莉迪亚进了屋,一下就被以撒看到了。

她对正抱着书的少年招招手,以撒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回书房。

“干嘛,莉迪亚。”

“臭小子。”莉迪亚捏捏他的小脸蛋,以撒生气之余,倒也没有和她再计较,“我带了蛋糕回来,你拿去和客人们分分。”

“从沙提斯庄带回来的吗”以撒歪了歪小脑袋,一双漂亮的眼睛里露出一点欢喜的神色,他和莉迪亚一样,很喜欢薇薇安的手艺,甜而不腻的控制力足够让小孩子格外喜欢了。

“嗯哼,刚刚烘焙好的。”莉迪亚揉揉他的脑袋,故意弄乱了他的发型,“我去换件衣服。我的小王子,帮我分一下小蛋糕吧。”

“遵命”以撒不太标准地行了个绅士礼,莉迪亚眉头一挑,忍不住笑了笑,也没吐槽他。

以撒的礼仪和教育方面,她是不该多插手的,尤其不能作为老师进行任何所谓“系统化”或“专业化”的指导。

她相信爸爸会尽力给他最好的教育,而她作为一个女性,无法给到他最专业化的意见。

但是如何做个讨女孩子喜欢的绅士,莉迪亚自觉以撒这个出身他们姑娘堆的小少年,该是有些经验的。

莉迪亚换了衣服,下楼时候,还是听见班纳特家的姑娘们热烈地讨论着舞会当时的情形。

她甚是不解,她们如何在跳舞的同时,几乎完美无缺地记下几位先生们和谁谁谁跳了几场,当时的神态又是如何如何的。

莉迪亚自觉自己做了什么女主人,也是达不到这样“周到”的程度的。

对她来说,所有人都能够高高兴兴的,至少在她看到的时候,是不错的状态,那么这就已经很不错了。

她对于这种议论的八卦,真的不是很有兴趣,比起来,她还不如多花点功夫去做几条好看的裙子呢那会让她更加心情愉悦。

“嘿,爸爸。”莉迪亚看到班纳特先生拿着封信走进来,两个人高高兴兴地进行了一个温馨的贴面礼。

“昨天玩的开心吗”班纳特先生关心地问了一句。

“很开心。”莉迪亚笑了,余光看到那信,“哦,是以撒教父写来的”

“从外面来的信,真不可思议。”班纳特先生叹了口气,“为什么要到那么远的地方做生意呢”

莉迪亚微笑了一下,没有回答班纳特先生的话。

工业革命的发展,机器的出现和应用,让英国在各方面的实力,都有了令人惊叹的进步。

于是,这种海外业务也拓展得超乎想象,莉迪亚细节并不清楚,但她知道克鲁上尉似乎是承担了什么到印度的宝石业的开拓工作。

由于旅途遥远,寄到信的时候,往往已经半月一个月甚至更久时间了。

这封一个月前发来的信,里面大致的内容还是如常的关心以撒的学习,并且让班纳特先生去某处银行可领取他给以撒的今年五十英镑的支援费用。

班纳特先生扫了两眼,便很快地放下心来。

“克鲁上尉会回来吗”莉迪亚好奇地问了一句,“不过我真的建议他的钱可以往高级银行放了”

“什么意思”班纳特先生看向她,莉迪亚笑了一下。

“在巴黎,或者说在法国,高级银行几乎控制了整个法国金融,像是以罗斯柴尔德等家族为首的犹太家族,和新教徒凡尔纳家族这样的,早就已经是银行业的核心了。”

“奥尔良派路易国王,唉怎么说呢他可是很配合和支持那些为他的继位花了大力气的有钱人的,又是修法案又是怎么样的,至少在他倒台之前,那些银行都是非常可靠而赚钱的存在。”

“额虽然说在英国搞金融的人也有,且操作得当能够到上议院去,当然,如果他没有一个还算不错的出身,没有得到格雷的辉格党和我们的国王陛下汉诺威王威廉的幸运的封赏,也许就只能够在下议院熬一熬了。”

“”班纳特先生愣在了那里,他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莉迪亚随口玩笑的内容。

而莉迪亚其实并没有卖弄什么学问或知识的意思,只是对她和艾丝黛拉来说,这些东西几乎都是常识的一部分了,或者说莉迪亚会稍微多关注这些一下,艾丝黛拉哪怕知道得不那么详细,她也是知道的。

但随后,她便发现,她描补得越多,结果爸爸的神色反而更加茫然了。

这完全不符合莉迪亚的本意,她意识到了问题,便随意地笑了笑掩饰过去,简单总结道;

“诶,其实就是法国的银行家比我们的银行家都要厉害,他们控制着更大的资本,有着很强大的影响力,而我们这里也许要等之后的新政出来吧,他们的地位应该可以再上一个台阶的。”

班纳特先生想了想,仔细分辨了一下自己的小女儿说的那些东西,随后问着。

“那会影响到你们加德纳舅舅吗”

“额,应该不会。”莉迪亚顿了一顿,“他们不是只是做一些小生意的吗”

“只要不是玩大资本的,就不会上到那条船上。不过他们虽然在伦敦做生意,但是户口是不在那里的吧如果他们想的话,我的意思是,如果他们想为表妹表弟他们整一份体面,或许可以考虑参选,去试试上议院分配到他们区的选举名额呢”

“哦,也不一定国王陛下还是很看重出身、很传统的,虽然改革派占主导,但舅舅他们家没有功勋,只靠钱的话,可能也疏通不了关系,也许走下议院那条路会更好一点,新赚了钱的那一拨新贵族似乎都是想要走这条路的。”

班纳特先生微微吸了口气,他为自己的女儿不一样的出色感到了震惊。

不论莉迪亚这番话里几分真几分假,又有多少可靠的成分,但他必须承认,就是这样的一个眼界和水平,她都注定会成为一位出色的夫人,她是能够适应丈夫的政治野望的那种贤内助。

尽管只看她的模样,那还带着少女感的脸庞,谁都想不到,莉迪亚会成为与“贤惠”一词有关的女性,但她就是有这样的能力。

她会是个很好的孩子的。

班纳特先生如此相信着,第一次对这个出国念书的孩子的成长,有了如此分明的认识。

他的心中骤然迸发出了无论如何都要让以撒到大城市去学习的想法送他去伦敦,一定要让他看看外面的世界,那个五光十色、瞬息变幻的世界。

而不是安居于郎博恩这安宁和平的小镇一辈子。

当然不是说这里不好,但这里只要他想,他随时都可以回来。

可是,有些譬如眼界的东西,他也同样要拥有才行。

这样他才能成为真正的姐姐们的依靠。

“这是你在学校里学的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