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独家(1 / 2)

作者有话要说  看这里,为了防盗见谅哈

时间进入了一九六七年。

“元旦”刚过,外面又乱腾起来了。这一回,是大人们在忙乎,成立了各种指挥部,忙着搞夺权斗争。这股风从南方吹向了全国各地,省城也受到了波及。一夜之间,各种战队就拉起来了,浩浩荡荡的,有对攻之势。

椿芽看着情况不对,也不敢上班了,就老老实实地躲在家里。她跟明瑜说,先避避风头再说。几个娃娃也被她关在家里,不准出去乱跑,不准看热闹。

果果还好,这几个月一直在复习功课,椿芽给她当老师,齐明瑜也抽空给她讲讲物理化学。由于部队上把守严密,外面的同学进不来,跟果果就断了联系。家属区有几个高年级的女同学想找果果出去串联,也被椿芽挡了驾,说“果果生病了,卧床调养呢”。这么一来,人家也不好来找果果了。时间一长,果果自个儿也学进去了,就不想再出门了。

阳阳生来就是个顽皮的,最喜欢看热闹了。有同学来喊他就想溜出去,被椿芽拦住了好几回。有一次偷跑出去,被椿芽捉了回来,差点儿动手揍他。因为这个阳阳写了三页保证书,保证再也不出去乱跑了。

壮壮刚上小学一年级,还啥都不懂,也闹腾不起来,就懒洋洋地窝在家里。祁苏彦见了,就让雄子过来跟壮壮做伴儿,一起写作业玩游戏。

椿芽把孩子们管得服服帖帖的。心说,部队真是个避风港啊,看看外面战天斗地的多危险啊,可这边却是秩序井然。那些半大孩子,有军人家长管着,想闹腾的就被家长们揪回去关了禁闭,还指着鼻子说“哼,你想造老子的反,还嫩了点”

外面乱哄哄,到处都在开大会。

尤其是高校,更是漩涡的中心。大林和肖华吃住都在所里,还算安稳。杨教授和肖阿姨算是逃过了一劫,学校里的那些同事被揪出来了好几个,批得是体无完肤。因为这个对大林又高看了一眼,觉得他政治嗅觉灵敏,或是从哪里得了小道消息就打算安心呆在所里搞实验,反正学校里课停了,也没啥教学任务了。

老家那边,姜茂山和徐秀兰去年秋天就退休了。

办完了手续,就在镇子上住着,到了星期天就回老宅子看看。运动起来后,二人关门闭户地过日子。他们是军属,门上挂着一块红彤彤的军属牌子,也没人来找他们的事儿。退休后,顶替指标给了椿芽的大表哥徐劲良和二表哥徐劲松。一切都是悄悄办理的,直到二人去粮店报到了,才有人知晓。这件事梁部长帮了大忙,县里的那些手续都是他出面给跑的,如果不是梁部长只怕这事就黄了。

椿芽不知道梁部长那边咋样了县武装部属于军事机关,应该还好吧明瑜跟梁部长通过电话,可在电话里却不好说什么。梁部长也好久没来省里开会了,有些话即便见了面也没法说,大环境在那里摆着呢。

这种乱哄哄的状态持续了十多天,上面就发了通知。

要部队出面支持革命群众,支援工业和农业生产,对部分地区和部门实行军事管制,对学生进行军事化训练。军区这边也接到了通知,就派了一批军代表深入到了各机关单位、厂矿企业参与管理。这么一来,混乱的局势得到了控制,社会秩序也稳定下来了,“三支两军”效果显著。

椿芽松了口气,这才回单位上班。

局里也成立了革命小组,两个领导班子并行,时不时地就要展开斗争。前一阵子,徐老师被小将们揪着游斗了一圈,弄得病了一场。见了椿芽,神色黯然一句话都没有。椿芽想宽慰他几句,却不知说啥才好。第二天,就把一包压缩饼干偷偷放在了他的抽屉里。徐老师见了,迟疑了一下还是收下了。他知道,这是椿芽的一片心意。

椿芽去上班了,家里就交给了果果。重点是看着阳阳,不能出去乱跑。为了拴住娃娃,椿芽给阳阳和壮壮布置了家庭作业,足够他们写一整天的。这会儿阳阳还没被发动起来,自然不敢轻易反抗。壮壮对填字游戏产生了兴趣,说要把那厚厚的一本都做出来。椿芽赶紧表扬了他几句,这个娃娃只要肯动脑筋就好。

齐明瑜也是加班加点,忙得不可开交。直到晚上,才跟椿芽依偎着说几句话儿。堂哥那边日子也不好过,他是个当权派自然是被打倒的对象,又有海外关系就被拉下了马。不过,他的干部身份未变,工资级别也未变,就是没有职权了。椿芽叹了口气,还是躲不掉啊,当初如果不是早做了谋划,只怕比这还要严重呢。

随着“春节”的日益临近,天气愈发寒冷。

就在这时,报纸上刊登的一封倡议书又激起了千层浪。这是一名普通工人发起的,说是为了“抓革命,促生产”,号召工友们不要回家过年了,就在厂里过一个革命化春节吧。一时间,全国各地纷纷响应。这一年“春节”没有放假,从除夕到初一,各厂矿企业、机关单位都在加班加点地工作着。

椿芽心说,为了闹革命,年都不过了饺子也不吃了她想,无论如何也得弄点好吃的。

赶在“除夕”那晚,椿芽跟明瑜包了肉馅饺子,先吃了一顿,剩下的就冻了起来,准备留到初一早晨吃。还跟几个娃娃说“你们几个都听好了,出去了不准提饺子的事儿,如果别人问起来,就说吃了玉米面馒头喝了稀饭”

吃东西不准乱说的规矩早就立下了,椿芽不过是再强调一下而已。以前是怕人家觉察到她家里有存货,现在是不想被人说成资产阶级思想。外面这么敏感,人人都在追求思想进步,说错一句话可能就会惹来麻烦。

到了初三这天,椿芽收到了一个包裹,是老家寄来的。打开一看,里面是两件红内裤、一条红腰带和一双红袜子。她楞了一下,随即便想起来了今年是她的本命年,她都给忘了,可娘一直记着呢。

椿芽偷偷地换上了。这个穿在里面,还不能让人瞧见了,现在正在破除旧思想,这种封建迷信是要不得的。

“春节”过后,上面又发了通知。

要求学生们在三月一号之前停止串联,回学校一边上课一边闹革命,还给运动初期被打倒的师生员工予以平反。椿芽心说,这算是走上正轨了可教学秩序已经被打乱了,学习风气也不如以往了,学生们能学多少就全靠自己了。

未等到开学,椿芽就给三个娃娃订了学习计划,从果果到壮壮都包括在内。她和明瑜每天都抽出时间来检查,鼓励孩子们要好好学习。她想,不论到了啥时候,知识都是改变命运的法宝,不但能带给人力量,还能使人变得睿智、果敢、豁达。学习的乐趣是需要培养的,为了孩子们的将来,她要尽一切可能地创造条件。

现在,阳阳和壮壮还小,暂时不用考虑那么多,可果果的问题却近在眼前。女儿还不满十五岁,如果高中学制缩短为两年,那她不到十六岁就毕业了。这么小的娃娃能干啥啊

椿芽跟明瑜叨叨了几句,要他瞅瞅军区文工团那边招人不果果算是有特长的,模样儿也好看。或者去当个话务兵实在不行就去医院当护士好了。反正,她舍不得女儿上山下乡,到时候宁可在家里闲着,也不能去插队落户。她明白那种锻炼起不到啥作用,还可能影响到孩子的一生。

转眼学校里开学了,学生们都返回了学校。

在各种举措之下,社会秩序渐渐恢复了,可不安定因素依然存在。到了三月中旬,上面又发出了号召,要求保护国家财产、节约闹革命,要与破坏国有资产的行为作斗争,其中还要求对文物和图书加强保护。

说到文物保护,不得不扼腕叹息。在运动初期,一些地方古迹被当做“四旧”遭到了毁损,可那些被列为国家文物的大都完好无损,并一直保存了下去。说起来,文物大量流失、古墓群遭到严重破坏,应该是从八、九十年代开始的吧为了谋取暴利,一些不法分子内外勾结造成数十万座古墓被盗挖,大量文物流失海外,猖獗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可这些,又有谁会在意呢

想到这个,椿芽十分痛心。

到了那时,物欲横流,理想和信念早已荡然无存了,再也没人关心国家资产了。其实,国有资产是属于每一位国民的,基础设施、社会福利、公共交通补贴都是从这上面来的。国有资产流失就等于是从每个人的口袋里掏钱,那是三十多年的积累,是无数劳动者的血汗铸就的,可惜却便宜了极少数人。如果放在现在,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发生的,一是没这个条件,二是没那个胆量。

日子就这么过去了。

到了四月里,椿芽迎来了三十六岁的生日。她对着镜子审视着自己,圆圆脸,大眼睛,皮肤白皙,头发乌黑发亮,好像没什么变化。过生日,是不是要吃点好的齐明瑜也笑着说“椿芽,今天要吃煮鸡蛋哦”

吃就吃,反正家里还养着两只老母鸡呢。现在副食品供应还算正常,部队上又在提倡搞农副业,蛋禽供应比较充裕。

吃鸡蛋时,孩子们并不晓得今天是妈妈的生日。椿芽不想告诉他们,自从决定不过生日了,这个日子就成了她和明瑜的秘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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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虫

更晚了,抱歉哈

安排妥当后, 姜长福撑着油伞去了前院。他把椿芽叫进屋里, 关起门来嘀咕起来。

对这个孙女, 他是偏爱有加,觉得她跟别的娃娃不一样。尤其是那双大眼睛,黑黑亮亮的, 透着一股灵气儿。

说起来,姜家门里几代单传, 子嗣十分艰难。他三十岁那年才有了茂山, 茂山十六岁就成了亲, 一直挨到二十好几了才有了椿芽。这几年族里有不少人上门来当说客,想把家中的子侄过继过来。他跟茂山说“这么热心不就是相中了咱家的宅子和那几亩田地嘛哼, 只要爹活着就甭想得逞”

家里的这些事, 椿芽都晓得。

如果不是爷爷顶住了压力, 恐怕族里早就闹翻天了吧记得小时候爷爷跟爹说“甭管是男娃还是女娃都是咱姜家的种, 也只有姜家人才有权继承祖上传下来的这份家业日后,若膝下只有椿芽一个, 就给她招个上门女婿吧省得去人家家里吃苦受累”

那时她说不出话来, 可心里都明白。爷爷早就发现了这一点,常常跟她说话, 还教她认字。现在她有了变化,爷爷高兴得直念叨“老天有眼啊,日后椿芽定是个有出息的”

椿芽仰着小脸看着爷爷,觉得格外亲近。她想问问爷爷村里有没有一个叫根生的年轻后生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根生就是曾祖父的小名,离开姜家湾后就改了名。她不知道曾祖父跟姜家有无关系可同样都姓姜, 没准还是族人呢听曾祖父说那时家里没有田地,靠给东家靠扛活混口饭吃,日子过得十分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