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绕蹬鼻子上脸,这时开始惦记起自己被她打的那一巴掌了,尤其他还当着也不知道是前姐夫还是现姐夫的面打他,让他觉得十分下不了台,他扭过头,很不爽地“哼”了一声,没回应她的关心,过一会,嘴硬说“我要回去了。”
州围有点心疼自己打弟弟的那一巴掌,而且她已经许久不见他,难得回s市一趟,想陪陪他就没让他回学校。
州绕别别扭扭地拿了钥匙先上楼了,别扭到他都忍住没问她和林纵横到底算是怎么一回事亏他还信她的话一直四处帮她跟周边朋友同学澄清“我姐姐和林纵横真的没一腿”。
州绕走远以后,州围从分身乏术的状态中解脱出来,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道探究的目光,她没转身,只问说“还去拿落下的东西么”
他说他送她的时候,不知是为了听起来正大光明一些还是怕她拒绝,说自己有东西落在她这要来拿,事实上他只在这过了一次夜,根本没有遗漏行李的可能。她的房子买在第一次分手之后,他们第二次在一起的时候他一直在忙着拍寻。
林纵横不像州绕一样好糊弄,他重新走近她,近到他在路灯下的阴影完全覆盖住她的,语气不明,只是声音很微弱,像怕惊动一只受惊的兔子似的“你第一次说的才是真的,对不对”
好半天,在林纵横都以为她不会回答了的时候,她轻轻“嗯”了一声。
“难怪。”林纵横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她瑟缩了一下脑袋,不过没躲。
满心戒备的兔子还是放下了戒心,由他轻轻安抚。
认识州围十年,哪怕她摔脚骨折还发着40度的烧,林纵横都不曾觉得她脆弱如斯。他终于理解她为何对父母冷淡,也恍惚间明白了她为何执着名利,为何会一次次在感情和事业中选择后者。
因为她曾被最信任的感情辜负,被最亲的人伤害。
十二年前的一个夜晚,州围大概永远不会忘记。
那时他们一家四口住在一个两室的小屋子里,她和母亲一间,父亲和弟弟一间,半夜她被卫生间降低了音量的说话声吵醒,老旧的房子隔音很差,他们的聊天在寂静的夜里她能听个一清二楚,最先开始是千篇一律的讨论债务,她那段时间以来听了无数遍的话题,实在听到麻木,她几乎要睡着的时候,听到父亲说了一句“要不让围围别读书了”。
少女瞬间清醒,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屏息倾听。
然后是母亲说“你胡说什么围围成绩那么好,能考个好大学的。”
“她大学毕业还要多少年大学要多少学费,这些你想过吗我们哪来的钱让她读大学。”
“可是”母亲还要反驳。
一向将她视作掌上明珠的父亲陌生得像换了一具灵魂“毕竟是女孩,总归要嫁去别人家的。再怎么说,你也要为绕绕想想。”
接下来,母亲没再说话。
州围从小在父母亲的疼爱下长大,即便身处一个重色轻女的周边环境之中,即便她认识的好多女孩都从小被灌输了弟弟比自己重要的观念,但是她的父亲一直身体力行地告诉她,她和州绕对他而言是一样的,而她也曾坚信不疑,并引以为豪。
正是因为如此,这个打击是一场灭顶之灾,打碎了前16年州围所有对情感的认知和信任。那些坚定不移,那些引以为豪,突然间全成了自作多情和自以为是。
她宁可自己从来都没有听过这些善意的谎言。
她想起小时候自己仗着父亲的偏爱对州绕大打出手,想起自己在州绕刚出生的那几年她因为担心自己被冷落而使的小性子,想起自己对父亲全身心的依赖,想起某篇获奖的作文她写到“我知道,爸爸爸爸妈妈会一直都以最深的爱爱着我和弟弟”
原来女儿和儿子终究是不一样的,不管她有多懂事,不管她的学习有多好,不管她长得有多像爸爸,不管她有多优秀,只因为她是女孩,就注定只是个二等公民。
其实后来父母没有跟她提过这件事,第二天早上家里唯一的一个鸡蛋也分给她和州绕一人一半,看着碗里那半个鸡蛋,州围几乎都要以为那只是一个荒诞的梦,梦醒后她依然是和州绕平等的孩子,但她不想自欺欺人。
这场游戏,为了防止某一天被人踢出局,不如她亲自喊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