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她下去(1 / 2)

三四月的芦苇, 才刚刚抽嫩芽。

翠色的叶片上还带着柔软的白绒, 颤巍巍的从潮湿的水淖里头挺立出来,叶尖上坠着潮气,嫩的像是一抿就能吸出水来。

申时中, 天色开始发暗,氤氲薄雾在水面缓缓升起飘荡,有风吹过的时候,雾气就跟着狭长的芦苇叶片曳动, 发出簌簌的声音。

“哗啦”平静的湖面倏地破开,激荡起无数水花, 粼粼水纹推动芦苇杆,一层一层地蔓延出去。

面目冷然的少年,抹了把脸上的水, 湿漉漉的鸦发粘黏在脑后。

他就像是一头狩猎的黑豹, 紧紧抿着泛白的薄唇,身体挨着芦苇, 悄无声息的往前靠近。

约莫游了几丈远,他屏息凝神, 似乎在听动静。

片刻后, 只见少年轻轻折了根长长的芦苇杆, 一头含进嘴里, 一个扎子潜进湖底。

水面波澜不惊,只能依稀看到一小节芦苇杆在缓缓往前游动。

“不就是你死我活么我奉陪,你千万别最后玩不起”

软糯的少女娇喝声, 乍然从薄雾之中传出来。

露在水上面的芦苇杆一顿,继而以更快的速度往声源的方向去。

蒙蒙薄雾里,隐约能见身量娇小的少女站在船头。

她一身气势斐然,身量分明娇小,可从骨子里升腾而起的坚毅不输男儿。

秦桓之就不明白了,分明已身为鱼肉,但姜媃硬是半点都不露怯,非凡没有和寻常妇孺一样,吓破胆,反而还敢同他叫嚣。

“你不怕”秦桓之饶有兴致的问。

姜媃蔑笑了声,她还真不怕秦桓之,也不怕毁容,在她眼里便是敌众我寡,便是年纪小力气小,可也不代表她没有垂死挣扎之力。

玉石俱焚,说的不外乎如是。

“怕你”她慢条斯理地捻起袖子,擦了下眉心,将先鲜血拭掉,免得遮挡视线,“就凭你”

“一个强o女干犯一个狼心狗肺的小人一个猪狗不如的牲口”

姜媃一连说出三句话,每一句话都让秦桓之心头怒火蓬勃一层。

仿佛叠峦而起的火山,当岩浆到达顶点后,冲破山口,勃勃喷发。

他面容阴狠起来,咧着一口白牙“小贱人,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姜媃浑身紧绷,她握着拳头,默默权衡自己和秦桓之之间的距离,以及要用多大的力气在带倒那盆哀冬草汁的同时,还能将秦桓之一起推下水。

这,就是姜媃的鱼死网破。

秦桓之脸上带着明晃晃的恶意,一把将姜媃拽过来,按着她手就往哀冬草汁里泡。

“大伯,不要”

猛然间,尖利的哭喊声响起。

姜媃睁大了眸子,一回头就见另一艘乌蓬船里钻出来的秦沁。

对了,还有秦沁

姜媃没忘记是秦沁将她引下映月湖的。

秦沁眼睛都哭肿了,她提起裙摆几步跳过来,伸手去拽秦桓之“大伯,你答应过我的,你说过只要我送了香膏,三嫂不能再参加初选会,就不会伤害她”

秦桓之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里充满了不怀好意。

“沁侄女,你怎么这样天真呢”秦桓之挥开秦沁。

秦沁根本不敢去看姜媃,她脸上挂泪,哭的真真可怜。

然而这些不说动摇不了秦桓之,就是姜媃,都是不再信她的。

秦沁咬着唇,一字一句的说“大伯,你这样做,五弟弟不会放过你的”

提及秦野,秦桓之反手就是一耳光抽过去,将秦沁打的来摔倒在船舷,半个身子都栽了出去。

“他不放过我很好,我求之不得,我还不放过他”秦桓之脸上的肉抖了几抖,心里扭曲的恨意根本压抑不住,蓬勃地涌出来,让他恨不得将二房的人悉数全弄死

秦沁直起身来,小姑娘白嫩的脸上顷刻肿起五根手指头印,嘴角还带着鲜血。

她努力伸手去拉着秦桓之袖角,软语哀求“大伯,我们都是秦家人,都是一家人哪,二房只剩五弟弟一个人了,你收手,不要这样对三嫂”

秦桓之蹲下身,捏住秦沁下颌,迫使她看着姜媃。

“你看看,你三嫂无动于衷呢,她根本就不屑你的求情啊,”秦桓之残忍地撕开秦沁心里的最后一点遮羞布,“是你给她送的毒香膏,也是你把她引下湖的,她沦落到如此,都是你害的。”

“你,秦沁背叛了她,辜负了她的信任”

秦桓之这句话,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秦沁崩溃。

她泪眼朦胧,哭的不能自己“三嫂,不是这样的,我不想的,我真的从来都不想害你啊”

姜媃眨了眨眼,又圆又大的黑瞳黑浚浚的,仿佛是日月光线都照射不进去的深渊,死沉而宁静。

她就那么看着秦沁,唇一启道“我从不曾给予她信任,何来背叛一说”

听闻这话,秦桓之和秦沁皆是一愣。

姜媃翘了翘嘴角,面颊上带出一对甜腻的小梨涡“哪怕是一只阿猫阿狗落水,我也会去救。”

无非任何关系,也无关任何善心,纯粹看不过眼而已。

秦沁蓦地笑了,她笑中带泪,那一瞬间,她似乎醍醐灌顶,想明白了很多东西。

那双被泪水浸过的眸子,明亮清透,夹带着退去桎梏之后的轻松。

“三嫂说的对。”她说着,往前半步,正正站在那盆哀冬草汁前。

“三嫂,”她深切望着她,语调轻盈如蓝蝶,振翅就能扶摇直上,“我不害你的”

尾音还未落下,谁都没料到,秦沁居然飞快弯腰,端起那盆哀冬草汁,举过头顶,哗啦从头淋到脚。

“拦住她”秦桓之声音都变了,失态中带着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