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阵法也随之而散。
“真人用血祭成通天杀阵,强行改变天地通道,让无数海水入冥,再破一茅斋石钟山,令狂风入冥,风助火势,便能生出无数雾气。”
冥师的视线随着高空里的那些风落到冥河上方,指着那些青烟说道“就如你猜想的那样,这些雾气里有毒,待它们去往地面后,会杀死所有的普通人。”
童颜脸色苍白说道“这就像是一座灶,他想把整个人间放在上面。”
冥师说道“当年真人曾经说过,天地为炉兮,万物为铜,不管是人族还是冥部,不经历这番炼化,如何能够去芜存菁,更好向前”
童颜说道“现在有风箱,有灶眼,那烟道呢难道是东海畔的通天井”
冥师看着他欣赏说道“都说你是中州派最擅推算之人,后来青山宗也颇借重你,确实不凡。”
童颜说道“那你们注定会失败。”
冥师说道“因为那里由水月庵与果成寺共同看守你大概不知道真人曾经做过一任果成寺的住持。”
童颜说道“但他低估了一个人。”
冥师微笑说道“真人从来不会轻视任何人。”
童颜说道“不,不管你对那个人再如何重视,到最后你还是会发现自己低估了他。”
东海畔还是风平浪静。
不管是遥远大海里向着冥界轰然落下的无尽碧蓝海水还是千里风廊深处向着地底疯狂灌入的大风,都来没及来得及影响到这里。但渐渐变淡的黄色符纸以及崖壁上那些正在变浅的经文,还是惊动了果成寺与水月庵里的人们。
十余名水月庵长老与弟子赶到了山的那边,没过多长时间,果成寺的高僧们也赶到了东海畔,看到了令他们震惊无比的画面镇压通天井的阵法已经变得薄弱了很多,无数阴秽而森然的气息正在向着外界散溢。
那些来自冥界的阴寒气息,瞬间把崖畔的野草冻成霜条,然后向更远处蔓延。
在野草的深处,果成寺讲经首座与那位水月庵师太的身上也凝成了极厚的冰。
天光穿透冰层,照亮他们的脸,隐约看到唇角在微微翕动,不知道是在念经文还是咒语。
这是怎么回事
果成寺与水月庵的人们震惊至极,想要去重新修复阵法,却发现自己无法穿过这片阴寒的冥界气息。
大地忽然震动起来,崖壁上簌簌落下碎石,那些被凝霜野草寸寸断裂,地底传来一声极其沉闷的巨响。
不远处的海水深处,玄阴老祖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双手带着海水形成了一道漩涡,缓缓收回身侧。
海水深处的崖壁上出现一个巨洞,四周飘着无数死鱼,那是被狂暴的暗流直接压死的无辜生命。
看着眼前的画面,老祖的眼里满是愉悦与得意。
他很满意自己先前的这一掌,便是巅峰时期也不过这种水准。
一掌落下。
通天井里的三十三重天,直接破了六重天。
如果再来几掌,通天井便会被全部打通。
只是如此威力的一掌消耗了他不少魔息,需要暂时调息平复一下,老祖再次在海底坐下。
有一道极淡的青烟从通天井底升起,从海底的裂口处飘进了海水里。
如果是普通人自然闻不到这道青烟,但玄阴老祖是何等样境界,瞬间发现异样,深深地吸了口气。
那道青烟在海水里像蛇一般扭曲,飘过,来到他的鼻端,被他吸了进去,只有极少的残余化进了海水里。
海水渐静,一只海龟惘然地游到老祖身边,然后悄无声息地没了呼吸。
老祖感受着青烟的味道,看着死去的海龟,知道真人的计划成功了,脸上露出有些疯癫的笑容,眼睛明亮至极。
这时候的他就像是一个喝醉了的老闲汉,又像是吸了仙气的癞蛤蟆。
那只海龟是被冥界青烟毒死的第一个大陆生命,而这只是开始。只要通天井打通,便能与大漩涡、风廊形成一个完美的天地通道,再没有人可以逆转这个过程,便是仙人归来也不行。
随着大漩涡落下的海水越来越多,随着千里风廊里灌进冥界的风越来越多,随着冥界的火焰越来越高,彼此将会生产更多的青烟。那些青烟穿过通天井来到地面,会杀死越来越多的生命,无论它们躲在海里还是山里,都逃不过死亡。
不止是朝天大陆,蓬莱神岛与遥远的东易道也躲不过这场灾难,甚至就连遥远的异大陆也最终会被青烟覆盖。
数十年或者百余年后这些青烟才能被天地净化,那时候所有的普通人都会死光。
童颜说道“不可能这么简单,青烟在冥界四处飘散,要把它们从固定通道送到朝天大陆表面,必然需要极大的阵法,而要准备这座阵法,需要很长的时间。”
“真人第二次下冥便开始做准备,你想想那是多少年而我就是冥界计划的具体执行者。”冥师说道“我与大祭司最大的区别便在这里,在他眼里所有冥界生灵都是他的奴隶,他的财产,舍不得死一个,我却不然。”
童颜说道“我一直觉得你这一百多年在青山面前表现的太过弱势,原来是借此掩饰你的真实目的。”
冥师看着他感兴趣说道“你确实很擅长推演计算,我能如此轻易战胜大祭司也多亏你的帮助,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何会忽然再次来到下界,难道你算到了这一切”
“井九或者能算到所有这一切,我没有这种能力,当我下棋的时候遇到过于复杂、超出算力的情况的时候,习惯凭直觉来做判断。”
童颜说道“当日在景园里我没有算到什么,只是觉得应该来冥界看看,于是我就来了。”
冥师感慨说道“这种棋盘上的直觉真是很可怕的事情,好在你的境界修为不够,就算来了也无法改变任何事情。”
“我的算力不如井九,但总还是有些,至少不会犯最基本的错误,如果我来了也无法改变任何事情,那我最开始的时候为何要来”
童颜右手出现了一个古意盎然的小钟。
冥师眼瞳骤缩,蓝衣无风而舞,带着他的身体向着远处疾飘而去。
童颜的手指落在了这只小钟上。
嗡
钟声回荡在崖间高台上。
狂风大作,天昏地暗,就连遥远地面冥河里的火焰都被碾压了下去。
冥师发出一声闷呼,重重地撞到崖壁上,喷出一口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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